「你不用去扮演乖孫了?」她問。
「呃、可你、你也、浪嗬嗬、讓唔、我乖啊。」他抬眸看她,竟然說得很認真。
原來昨晚的戲言他還記得那麼清楚。她不禁勾了勾唇,可能是看出她心情不錯,他也跟著咧嘴笑了起來。
「要不、要去露、露台坐呼呼……會?」他說,「臥、臥室我、讓、人收、收拾、一呀啊、下。」
她點頭,和她按了頂層的電梯。
雲笙和他來到露台,這裡視野開闊,可以看到整個花園,空氣里也有植物的香氣。遮陽傘下有大大的園藝沙發供人休憩。
「呃,稍嗷啊、坐一會,鄭哥、買、買了屏風、要安……」
「你是說屏風?」
「簾、帘子裝、起來麻煩,要哈啊、打、孔、量尺啊寸……怕你、急……呃呃,屏、屏風、是五、五扇的,可、可以擋啊啊住、唔唔啊、我整、整個人了呃,白天、噗噗、不用時、也可以摺疊誒哈……不影響、採光……」
「嗯,也行。」她淡淡回應。
「昨晚、我、有、沒有,呃呃
、吵嗷啊啊……「他不安地問。
「我昨天很早睡了,沒注意你。」
「那、那就好嗬嗬!唧、只是、過渡,我、我說過,新房、你有、獨立的、臥啊、室。」嘉嶼似乎還擔心哪裡讓她不滿意,「其、其實我、有、一個、窸啊想法,你、要噗噗……」
沒等他說完,樓下有用人跑上來說,婚紗攝影店店送來了一幅巨幅婚紗,讓他們去看一下。
雲笙的臉色變得鐵青,她竟忘了還有這麼一張照片。回想起拍照時嘉嶼的種種醜態,她的心情又陰雲密布起來。
「急什麼?把東西收下,先不要拆開,這麼特別的照片,晚上全家人都在的時候再欣賞嘛!我錯過了和全家一起吃早餐和午餐,那晚餐肯定不容錯過,你說是不是,老公?」
塗了紅色蔻丹的指甲輕輕划過他的臉頰,他的臉孔也燒了起來:「呃呃,隨、你啊嗬……」
看著他唯唯諾諾的態度,她充滿鄙夷。
從小就認識他,她知他智商情商都很正常,以他對她的了解,更不會猜不透她晚上是要在眾人面前有意羞辱他。可他卻一點反對的意見都沒有,一副任她折辱的卑微樣,她越想越生氣。
「你自找的,可別後悔。」她收了手,自顧自走了,留他一人在露台。
嘉嶼望著園中枝葉生長到陽台的鳳凰木,呆呆看了很久。
還遠沒到鳳凰花開的季節。小時候,他第一次被領進這個家門的時候,正是鳳凰花謝落的時候。
那些花整朵落下,有一朵就落在他的腿上。
地上也灑滿了鳳凰花,紅紅一片,熱烈哀傷。
他想到在原先住的地方附近,也有一棵鳳凰樹,他和雲笙放學時會路過,鳳凰花也曾落到她的肩頭……
走進這個家,被接納似乎也就是一下子的事,家裡並沒有人苛待他,他開始享受優渥的生活,可這個家又似乎從來不真正屬於他。
他的親生母親是禁忌,沒有人會提到她的名字。除了下葬的那天,在很長的時間裡,他甚至沒有機會去祭拜母親。直到長大、和小鄭也混熟了,才有機會讓他偷偷載他去看過母親幾回。
祖母一直待他並不親厚,嘉峻的母親雖然和藹,卻終究隔著一層,至於父親,或許面對他更多的是愛屋及烏以及愧疚感。嘉峻那時還是孩子,他們一起長大感情不錯,可畢竟並非一母同胞,偶爾還是會有芥蒂。
誰又會真的想要一個又病又殘、身份尷尬的親人?
沒有他,這個家會更和諧吧?
家人如此,被命運拽入這個家庭的雲笙又怎麼會需要他?
昨晚上在臥室,她拋出的那個問題——像他這樣一個丈夫,她會不會喜歡?他心中當然有確切的答案。
他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當時口水拉絲、四肢亂彈的慘樣。那樣一個醜陋邋遢的殘廢,在自己的漂亮妻子面前談論什麼丈夫的私心本就是一件自取其辱的事。
沒有他,她又怎麼會真的沒有更好的歸宿?就算不嫁人又如何?未必比嫁給一個殘廢痛苦!
雲笙、雲笙……終究是他害她跌落了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