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抬腳,來來往往的人群里走出個穿實驗高中校服的男孩,他留著和梁瀧一樣的短髮,一樣用單肩挎著書包,一樣的身高和側臉。
許易的話已經飄走,「喂,現在到哪裡啦?」
邵蔻舉著的手機緩緩放下,輕輕張口,凝望著少年,忘記回答。
她恍若看到了十八歲的梁瀧,陌生的少年趕路,從身邊一過,天藍色的衣角飛走。
燈火煌煌,接連不斷的行人,她定格在原地,喉嚨乾澀,望著他離開的方向長久失神。
大廈霓虹的光碾的零碎,映在她眼裡,粼粼發亮。
綠燈過,紅燈閃,錯過了三十秒,邁出的腳步退回去。
她發出一聲嘆息,「許易,我剛剛看見一個和梁瀧很像的人。」說的肯定,「真的很像。」
「說不準就是他呢。」
邵蔻說不是,梁瀧怎麼會在煬安,他應該在寧南的培育基地。沮喪地轉過身,不想走前面那條路了,改換路線。
接著,手機上方彈出一條消息,來自梁瀧:
-邵蔻,回頭。
她雙腳頓住,疑惑地轉身朝對面看去,僅一眼,直直被遏制住呼吸。
梁瀧穿著白襯衫,黑長褲,插兜而立,目光閒散,看她錯愕的模樣,他噙著笑,脊背筆挺,真的有一種十八歲時少年初露鋒芒的模樣。
她站在路口一端,遠隔幾千里的人就這樣從天而降,以為出現幻覺,錯愕不已。
一輛又一輛的轎車穿過,他的面容時時被遮擋,幾秒後又在視線里重現。
歲月這條長河靜止了九年,在某一時某一刻,再次奔流。
車流慢下來,人群里的悶熱裹挾她,喧囂的人聲自後方走過,空氣開始流動。
九年前,他站在身邊,她膽怯退避,假裝沒看他;七年後,他站在面前,她一往無前,堅定走向他。
*
梁瀧住進參會人員統一酒店,他在441,長廊盡頭是436,是邵蔻的房間。
他推行李進去,關門,436的房門拉開,廊燈一亮,沒多久441的房門也被拉開了。
走到電梯口時,轎廂門已關上,降下的箭頭亮起。
四樓,三樓,二樓,一樓,抵達樓下,她穿過大廳,走出旋轉門,他乘坐電梯下樓。
酒店附近有個鐘樓高塔景區,一邊是煬安河環繞的綠色公園,算是繁華之地,沿著歷史悠久的高塔向外輻射一圈是烤肉店,火鍋店,涮串,和奶茶。
未開發的巷子口裡有供遊玩的旋轉木馬設備,到傍晚會亮起彩燈,吸引來小朋友,也是商家攬生意的一種手段。
梁瀧慢悠悠散步,突發奇想要去實驗高中的那條路。
從小在上海待慣了,來煬安發現這座城市雖小,但五臟俱全。
走到十字路口,綠燈亮了,抬頭,看見對面人行道上的邵蔻,順著她的視線,是一個穿高中校服的男生。
她目光緊隨,高中生已經走遠,她還在原處愣神,綠燈又變成紅燈。
梁瀧不禁想到她那句「目前沒有戀愛的打算」,合著這心儀的對象偏年輕化。
他發去一條消息,果不其然,看到她驚呆的表情。
梁瀧能來,她自然是喜出望外的,不置可否的是也影響到她當晚的睡眠。
她失眠向許易求救,許易夜貓子,凌晨正是她夜生活的開始,「還能因為什麼,想追你唄,這不一路追來了嗎。」
這下弄的邵蔻更睡不著了,像聽了什麼驚悚故事。
前天晚上沒睡好的報應是早上鬧鐘響了兩遍都沒聽到,最後許易一通電話打過來叫她起床,「我就知道你起不來,你今天早上有那什麼什麼會,你別遲到了。」
許易熬夜到天亮,這會到了睡覺的時間,聽著邵蔻那邊掀被子,穿鞋趿拉的步音,確定她起床了,才掛電話。
會場外的男人女人們都是清一色的正裝,胸前掛著藍色證件。她翻包找著自己的,身後傳來梁瀧的聲音:「一起的。」
他的藍色工牌遞過來,上面印著張證件照,男人白襯衫,唇線平直,一身正裝襯的眼神很冷,印著梁瀧兩個字。
工作人員一看,回以笑臉。
進了會場,邵蔻或多或少感覺到注目禮,「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在看什麼,是因為我是被別人帶進來的?」
「別人?」梁瀧側重點在這兩個字上。
「是呀,被你帶進來的。」
「不會有人知道。」
她揚揚脖子上的小牌:「看,我也有。」
他一笑:「嗯,看見了。」
一行穿西裝的男人偶爾回頭,看的是大門的方向,邵蔻奇怪地回頭,大門緊閉,「今天這場會上肯定有大人物來。」
一家電力公司的企業代表看到梁瀧,遠遠地打了個招呼,梁瀧也頷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