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他模糊的記憶里,父親和母親少有的相處就是在餐桌上。
年知瑜小時候生活在法拉第城的居民區,父親是在法拉第城值守的嚮導,偶然結實了母親這個普通人,然後締結成夫妻。父親總是對他嚴加管理,並且替他出面拒絕了所有同齡朋友的邀約。
「他們只是普通人,而你是註定進入中央白塔的超級士兵。不用懷疑,你的基因一定能顯現。」父親嚴厲道,「以後能和你交談的人,都是實力頂尖的嚮導哨兵,你要精心挑選、仔細分辨,不應浪費時間在與普通人的相處上,甚至那些實力低微的士兵,你也無需理會。」
可母親就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難道父親覺得母親不能交流嗎?小時候的年知瑜如此問道,結果父親高傲地點點頭,承認他心底一直認為配偶與他存在無法理解的代溝,普通人就是普通人,永遠無法理解哨向。母親在場,卻沒有反駁。
那為什麼還要在一起呢?年知瑜難以理解,可苛刻訓練立刻淹沒了他的日常,他默默消化了這些不理解,將它們誤以為是常態。
父親與母親維持不像是相愛的婚姻關係。他們似乎只在餐桌上誘半點溫情。父親要求食不言寢不語,母親便從來沒說過話,但溫溫柔柔地為每個人舀湯盛飯,為父親殷切夾菜,在看到年知瑜對某道菜多夾幾口便彎眉一笑、摸摸他的腦袋。不近人情的父親唯獨這個時候不講規矩。
進入白塔後,年知瑜的一言一行都體現出「父親」的印記。無需體諒他人,更無需他人體諒,一切以結果說話,獨來獨往,一枝獨秀。
後來年知瑜選修了心理課程,並主動聯繫心理醫生,想通過各種方法把「父親」的影響消去。他的理由是長大後才發現父親的戰鬥心得有諸多弊端,父親的訓練效率總是太低下,父親的規劃實在太目光短淺,他因此染上了一些不太正確的壞習慣。
只有在午餐時間,年知瑜才會回想起母親。他一遍一遍地反芻童年與母親相處的細節。母親總是模糊的,疲憊的。他剛開始想起她時,心中總是湧起酸楚,想出塔見她。後來想多了,也就麻木了,只剩下一圈圈漣漪般的同情。
現在年知瑜看著對面的白煜月,灰暗的午餐記憶便忽然鮮活起來,連過往的創傷也被撫平。他忽然說道:「在白塔的時候,邀請你吃飯使我心情愉悅。」
白煜月還在抓緊時間吃東西。
年知瑜見狀,又給他調了一杯濃縮果汁。
連濃縮果汁也帶過來了嗎?白煜月心中吶喊,以後都想搜刮年知瑜的庫存了,天知道他吃魚都要吃膩了。不愧是從前請吃飯就請最高級火鍋店的年知瑜!
年知瑜面前的餐具卻沒怎麼動,更多時間他只是在看白煜月低頭的樣子,精神層次上已經飽餐一頓。他換了個坐姿,摺疊桌很小,一下子蹭到了白煜月的鞋尖。白煜月連忙坐正身體,拉開空間。年知瑜氣息微亂,轉頭看向別處,假裝看馴鹿們。大哈湊過來,舔了舔白煜月的果汁。
白煜月順口說:「以前你向我打聽情報,總有一頓飯送。我那時也挺開心的。」
年知瑜:「打聽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