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步月:「哦。好,那我什麼時候可以……」
話沒說完,就見對方拿出了一卷新的TPU材料。
他問:「你現在急著回去睡覺嗎?」
冉步月眼睛噌地一下亮起來:「現在就可以試試嗎?我不睡!」
等冉步月回過神來,太陽已經爬上了枝頭,陽光灑進實驗室,走廊外變得熱鬧起來。
桌上攤著好幾個模型,紙上全是圖稿和公式,電線與控制器亂七八糟地纏繞,冉步月卻覺得自己的想法從未如此開闊,思路從未如此敏捷。
從未遇到電波如此合拍的人,很快就能理解對方的思路,甚至不用說完話,他們就能知道對方想說什麼。
只不過……
冉步月有點尷尬地問:「對了,好像忘了問,你叫什麼?」
對方也怔了幾秒,大概是覺得他們這種不知姓名便徹夜暢聊的情況很滑稽。
正此時,一個捲髮女孩推門而入,丟下書包,吹了聲口哨:「Wow,居然有比我更早的人。Shu,是你嗎?」
「我叫舒枕山。」舒枕山的聲音和她重合。
冉步月說:「好……我叫冉步月。」
女孩遠遠看到舒枕山,叫了句「我就知道是你」,大步走來,好奇地問:「Shu,你昨晚逮到小耗子了嗎?」
冉步月突然臉紅,又想把自己縮起來:「抱歉,我不應該未經允許使用你們實驗室的東西……」
「逮到了。噹噹!」舒枕山抓住冉步月的轉椅靠背,獻寶似的把他推了出去,「現在他是我們團隊的一員了。」
女孩這才發現還有一個人,張圓了嘴:「哇——噢!」
就這樣,冉步月陰差陽錯地加入了機器人社團,並且成為了一段傳奇。
因為他是社團史上唯一一個免面試加入的成員,免試理由是和主席大人共度了一夜春宵。
當然,「春宵」指的是拉著Present Shu激情討論了一晚上外骨骼的機械運動學與自由度優化。
現在回想起來,他對舒枕山的感情確實有點雛鳥情結的意思。他是自己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幫助自己、引領自己,成為那段時光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至於後來是怎麼友情變質的,冉步月承認……是自己先動的手。
好吧,他小聲為自己辯駁一句,環境因素也有三分。
時間再往前推,到美國的第一個月,冉步月就被文化衝擊的大浪打翻在了沙灘上——
他的室友是位美籍印裔小哥,戴眼鏡,學化學的,專業書堆了滿床。
因為兩人對學術的痴迷程度不分上下,冉步月和他相處融洽。
直到有天傍晚冉步月照常回來,推開寢室門猝不及防看到兩副交纏的男女肉i體,嚇得半天沒說出來話。
舍友趕緊和他說抱歉,事出突然,忘記提前和你說一聲。
冉步月側開眼說「沒事」,整個人已經退到了門外。
舍友愉快地揚聲問:「Ran,那你要不要一起來?」
冉步月嚇得砰一聲把門摔上了。
後來舍友規矩了很多,每次帶人回來之前都會和冉步月發消息,告知他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結束,甚至很自然地分享細節,比如昨天那個是拉拉隊長做得很爽但和她聊不來,今天這個只看了電影沒做成但很有共同語言。
顯然,舍友同學每次帶回來的女孩都不一樣。
冉步月逐漸從驚嚇變成接受,心想這可能就是文化差異。
某次和室友聊天的時候,冉步月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怎麼換女友換得這麼勤?
舍友睜大眼睛,說噢,她們不是我的girlfriend,我們只是friend with benefit,其中只有一個在和我約會,逛逛街聊聊天上上床什麼的,但我們對彼此不做承諾,她也有別的fwb和約會對象。
一堆冉步月沒聽過的詞,但也挺好理解,說得糙一點,就是炮i友嘛。
這在美國很普遍嗎?冉步月問。
舍友疑惑地反問,難道不應該這樣嘛……?你們那裡是怎樣的?
我們那裡是怎樣的?
冉步月想回憶,但大腦強烈地抗拒回憶。
在他前十八年的人生里,從未與誰建立過親密關係,他甚至不明白怎樣與人正常相處。
在高中國際部光可鑑人的豪華衛生間裡,一群人狠狠拽著他的長髮,剃掉了他所有的頭髮,血順著光禿的頭皮往下流。他們罵他「娘」,「賤」,「乸型」,「災星」,「死基佬」,要他滾回貧民窟。老師們對此心知肚明,但是誰也不敢出手管。
從那以後,冉步月再也沒有留過長發。
來到這所大學,身邊的人似乎都很自由,你可以享受單身生活,也可以和剛認識兩分鐘的人接吻,不論性別。
人與人之間,是不是不一定只有暴力與壓制,還可以共享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