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單一個受寵的徐貴妃便叫人輕不得重不得,高高供著才好,如今懷孕的徐貴妃越加仿佛個燙手的山芋,孟古青只站在半步開外,問了一些情況。徐婉微微抬起頭,仰視著皇后,心中一直以來隱約的危機感,終於在孩子來臨之際,稍稍消減了些,還好是她先有孩子,還好皇上至今都還對皇后不假辭色。
孟古青等徐貴妃休息好,叫人抬了軟轎送徐貴妃回了蒹葭宮,不但將膳食房的人都叫來叮囑了一遍,包括蒹葭宮的宮人,太醫署的太醫,想得到的也都交代了。回到鳳儀宮,又把採薇跟扶桑兩個找來,她還沒說什麼,扶桑已然領會了,鄭重道:「娘娘放心吧,從今兒咱們宮裡的人我就約束起來,叫她們離蒹葭宮遠一點,一應的吃穿用度我只不叫咱們宮裡的任何人經手,不過麻煩些,都交給蒹葭宮的人去操持,咱們遠遠地避開,一旦有個什麼可沒有賴在咱們頭上的道理。」
情況倒不像扶桑說的這樣險峻,孟古青也不過是防範於未然,不過身邊的大宮女這樣明白,省她不少事,笑道:「你明白就好了,等會兒你再去盯著,看看太后賞徐貴妃什麼東西,咱們減一等,別送吃的,也別送孕婦需要用的,只要體面尊貴的就好。」
歷史上的後宮,利用孩子陷害對手的不知凡幾,關於女皇武則天,身為昭儀時,都還有一則傳她掐死自己的女兒嫁禍給當時的王皇后這樣的傳聞,徐婉不像那樣狠心的人,她卻不敢貿然用別人的品行賭自己的安全。
這一日跌宕起伏的,聽說小皇帝下朝便朝蒹葭宮去了,徐貴妃肚子裡的可是武朝後宮第一個孩子,想必那小夫妻倆正有說不完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再找來了,天色一黑孟古青便叫人將殿門下了匙,避去裡間準備休息了。
說起來,她上輩子就挺宅的,雖也上過幾年學,不過以見識交友為主,學習上並不如何艱苦,大多數時間窩在自己的小別墅里,搗鼓自己喜歡的東西,過著米蟲般的生活,像如今勞心勞力的時候其實很少。這一段時間以來,花費的心思趕得上上輩子好幾年,有時候都懷疑是不是老天看她過的太舒坦了,看不慣才將她扔到古代來體驗生活的。
索性只這短短几年,熬過去就可以退休了,這樣想著,孟古青在舒服柔軟的被子裡,慢吞吞翻個身,漸漸睡熟了過去。再醒過來,又是新的一天開始,雷打不動在床上將前世已經練習慣的瑜伽操練上差不多半個小時,渾身的筋骨都鬆了,徹底清醒過來,伺候的宮娥們雁翅般捧著盥洗工具魚貫而入,都不用自己動手,就能收拾地妥妥噹噹,孟古青如今也已經很習慣。
今兒並沒有什麼大事需要處理,不過太后跟徐貴妃處詢問一二,好像歷來受寵的宮妃一旦有孕,似乎有加封的慣例?但徐貴妃進宮便是貴妃,俸祿比對列侯,再往上便是幾乎可以跟皇后平起平坐的皇貴妃了,小皇帝就算再寵愛,孩子還沒平安生下來呢,不會這樣打眼吧?想不通也就將事情放在一邊,吃過簡單的早膳,來的第一日就被她提攜起來的明霞忽面色古怪地進來,走到她跟前,「娘娘,外頭出事了。」
孟古青深吸一口氣,認命般揮揮手,將人都趕了出去,聽明霞細說。宮裡每個宮妃侍寢的時間都由皇極殿的彤史官記錄在冊,以便查出身孕時有記錄可循,徐貴妃先皇后娘娘半個月進宮,到如今也不過堪堪兩個月出頭,可依照昨日李太醫診斷的脈息,分明已妊娠三月,太醫署的記錄跟彤史的記錄有出處,大家誰也擔不了這個責任,也就只好來請求皇后娘娘裁奪。
徐貴妃跟小皇帝兩情相悅,不用懷疑,這個孩子肯定是趙東臨本人的,且她是現代人,對於婚前性行為這件事很看得開,沒辦法此時此地是宗族理法嚴苛的古代,這事要弄不清,她這個皇后亦有失職之處。這下由不得她一早上起來就開始頭痛了,想了半日沒想不出怎麼圓,乾脆讓罪魁禍首去糾結吧,孟古青喚來她殿裡的內侍李泰,叫他去皇極殿求見皇上,看看他打算怎麼處理。
想來這事有點尷尬,李泰很快就回來了,低著頭聲音儘量和緩,「皇上說徐貴妃冰清玉潔,孩子是皇家血脈毋庸置疑,叫太醫署如實記錄。」
如實記錄,這就是不打算管彤史跟太醫署對不上的問題了,只要小皇帝承認,且不認為這算什麼大事,孟古青就知道該怎麼辦了,只是這樣一來,徐貴妃要困擾了。果不其然,宮裡就沒有秘密,尤其是這樣的內帷秘聞,小皇帝就算了,徐貴妃寵冠後宮,羨慕嫉妒者有之,怨恨者也不少,她接人待物一向寬和大度,叫人挑不出錯來,一朝行差踏錯,各種流言蜚語簡直不堪入耳。
更有甚者,還傳出孩子不是皇上的這種謠言。孟古青剛開始沒管,畢竟她不是當事人,不清楚事情經過,又想著堵不如疏,越捂嘴反而顯出心虛來,沒料這些人真是活膩了,孩子這種事,又不是一個人就能弄出來的,都只想著看徐貴妃的笑話,卻忽略了罪魁禍首可是龍椅上那一位!不得不挑了幾個傳的最厲害的,狠狠打了幾板子,罰了俸祿,又把人攆去浣衣局反思,總算消停下來。
聽聞徐貴妃的母親楊夫人遞帖子進宮求見,想到徐貴妃這幾日閉門不出,心裡鐵定不好受,沒說什麼就恩准了。楊夫人聽說女兒懷孕就想進宮來看看了,又聽女兒的陪嫁丫頭穀雨傳出的消息,心裡越發焦急,皇后恩準的旨意剛進門,便迫不及待乘車進宮,先去見了皇后,寒暄了幾句趕緊來了蒹葭宮,見女兒氣色還好,穿著家常柔軟的衣裳,嫻靜地坐在窗邊剪窗花,楊夫人緊趕幾步,哎喲道:「我的娘娘,正是關鍵的時候,你怎麼動起剪子了,什麼時候剪這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