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越關掉手機,也看著他:「晚些時候估計有雨,我弟怕冷,待會兒飯到尾聲你提前到車上把暖風打開。」
戚緲點頭:「好。」
蔣鷙極為守時,不到五分鐘就返回包廂,與紀明越續上前面斷掉的話題,然而沒聊多久又被叩門聲打斷,侍應生推著輛餐車進來,上面是四隻大小勻稱的椰子,被分別盛在瓷白的餐盤中。
滿桌菜品還未掃淨,紀明越問:「是不是送錯了,我們沒有加單。」
「是我點的。」蔣鷙說。
「剛才在外面正碰上店員準備入庫新到的食材,都是海南空運過來的黃金椰,用來做原盅椰子飯,一問才知道餐廳明天要更新菜式。」他靠在椅背上,斜眸望著侍應將一個個椰子端送至各人面前,「我這人特別眼饞,盯上的東西就想第一時間嘗嘗鹹淡,擅作主張了,紀總別介意。」
這句話似乎別有深意,紀明越追隨蔣鷙的眼神攬住的方向掠了眼,最後停在自家弟弟的身上,很快就收了回來,笑道:「蔣生喜歡最重要。」
椰盅揭蓋,糯米與椰肉混合的清甜香氣直撲鼻腔,比桌上所有配菜都勾人食慾。
戚緲被騰騰的熱氣熏得眼眶發脹,他眨眨眼,緩慢蜷起五指,將湯匙握入手中。
不清楚自己具體吃了多久,戚緲只聽得蔣鷙和紀明越深談頗多,他有些理解紀明越為何執意要帶紀望秋過來了,蔣鷙對當今市場動態的了解專業且透徹,如若紀明越有意讓弟弟從課本步入社會,蔣鷙的確是難得的良師。
戚緲邊聽邊吃,搜刮出盅底最後一粒椰肉時,蔣鷙還在有條有理地分析行槳集團的業務前景,可當他用不擾旁人的力度輕輕放下湯匙時,蔣鷙卻驟然一頓,轉頭覷向窗戶的位置:「下雨了?」
下意識地,大家都朝那方向望去,可垂落的隔音窗簾嚴嚴實實遮擋了外面的景象,不知蔣鷙是如何判斷出來的。
戚緲逮著時機,起身道:「我到外面看看。」
關門時裡面漏出一句「最近的天氣就是陰晴不定」,已然偏離原來的話題重心,是飯局結束的信號。
步出走廊,雨聲便清晰了,門外庭院的小道被潑濕一片,幸好只是絨絨細雨,不至於讓人寸步難行。
車停在庭院外,戚緲冒雨踏過濕漉漉的小道,去車上拿了僅有的兩把傘,撐開其中一把走回餐館。
雨水自屋檐不斷積聚淌落,他們就站在地面乾淨的門廊內,紀明越說:「蔣生不守規則,怎麼還搞偷偷結帳這一套。」
蔣鷙垂在身側的右手夾著根未點燃的煙,左手搭住長柄傘的手柄,道:「下次一定不跟紀總搶。」
言下之意,執銳資本和行槳集團的合作有推進的機會,紀明越聽懂了,向蔣鷙伸出手:「那今晚先謝過蔣生了,我們回頭再約。」
蔣鷙把煙轉移到左手,與紀明越交握了下,隨後看向庭院外,說:「挺晚了,紀總回去吧,趁雨勢還小。」
「蔣生不走?」
蔣鷙抬了抬手指,坦然一笑:「再抽一根。」
紀明越就讓紀望秋跟對方道別,戚緲上前一步登了級台階,舉高雨傘先讓紀望秋進來,再把傘柄塞到他手中。
「不一起嗎?」紀望秋愣道。
戚緲搖了搖頭,小聲道:「會弄濕你的衣服。」
等紀望秋撐開傘走下台階,戚緲又跑進門廊,雙手遞上另一把傘:「紀先生。」
紀明越沒說什麼,回頭跟蔣鷙道了聲「路上慢走」,接過雨傘也離開了,戚緲仰頭看看屋檐墜落的雨,不甚在意地抬腳就要踏下台階。
這時蔣鷙忽然出聲,很平緩的語調,卻輕易牽制住他的步伐:「今晚不打算給我嗎。」
沒料到整場飯局與他零交流的蔣鷙會在臨別時主動開口,也沒立即反應過來對方指的什麼,戚緲側過身接住蔣鷙投來的眼神:「什麼?」
「糖。」蔣鷙說。
戚緲立刻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隨即意識到穿這一身西裝時,他是從不會把椰子糖揣在身上的。
他垂下雙手:「對不起,今天也沒帶。」
「原本想壓壓菸癮。」蔣鷙夾煙的手下滑一些,扣住雨傘微微抬離地面,「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戚緲忙擺手,他看到被蔣鷙握著的傘柄,上面只印了勞斯萊斯的標誌,沒有他害怕的蛇形物,可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回絕這份客套的好意。
學著紀明越對蔣鷙的稱呼,戚緲說:「謝謝蔣生,我跑過去很快。」
門廊燈光綴在戚緲發梢的雨珠上,蔣鷙笑笑,並不強求:「這次也要拒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