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慣了低人一等的異類,未預料過會成為僅此一份的特別。
「還要嗎?」戚緲把念完號碼的名片遞還給紀望秋。
紀望秋說「不要了」,掛在他身上站起來,戚緲像以往每一次肩負小少爺的重量,左手捧著只紀望秋吃剩的盤子,右手把那張名片妥當置入的口袋。
印有蔣鷙名字的東西,再輕也是有分量的。
離開會場太久,返回大廳時活動已在收尾,後廚備了醒酒湯,正好供參與者在匿名反饋活動數據時順手來上一杯。
戚緲先給紀望秋端一杯,紀望秋還是那句「不要了」,寧願等下回程在車上倒頭睡一覺。
戚緲便自己喝,細品慢咽與第一次吃到椰子盅時無異,都不能拂了這份熨帖的心意。
手機上的活動反饋做到一半,有傭人過來他身邊低聲告知,喝了酒不方便開車可以在別墅留宿一晚。
二樓走廊兩側的確一水兒的客臥供賓客休息,戚緲轉頭徵詢紀望秋意見,紀望秋昏昏欲睡:「都行,別跟我哥睡一屋就行。」
傭人分別交給兩人一支客房鑰匙,屋外忽傳來聲聲震耳的煙花爆破,花攢綺簇映在落地玻璃上迷了一眾賓客的眼。
戚緲顧著咂摸杯底最後一口醒酒湯,只是晚了紀望秋一步出去而已,花園和觀景台就擠滿了人,為並驅爭先,神經繃了一晚上,煙花繁景下終於尋到機會鬆緩情緒,個個目酣神醉,不忘夸一句「蔣生會哄人」。
有些話,擺在明面是共識,揣在心裡就成了一個人的秘密,戚緲無意爭搶最佳賞景位,落腳在不起眼的花園石徑,心臟與這北蚺山上的焰色共震顫。
蔣生會哄人,戚緲咂摸完醒酒湯又咂摸他人的誇讚,應許過戚緲會讓他得到,就不止區區七秒。
緊攥的手也感受到麻意,好一會戚緲才醒覺過來是手機來消息時的振動。
他看一眼便轉身跑向地庫,不多時,一輛硬派越野沿車道駛出,主辦方拋下一眾貴賓,拐了個人暗度陳倉。
「不看煙花了嗎?」戚緲被縛在安全帶下,別墅明燈們被甩得好遙遠,漫天彩光此時只墜落在他們眼中。
蔣鷙掌著方向盤,兩分心思留意著左耳藍牙耳機里播報的路線及眼前路況,其餘八分都在副駕那人身上:「天高地闊,哪裡都能看。」
戚緲想了想:「其實我覺得二樓露台也不錯。」
「我不把你拐上去,你就甘心拘泥在一層那個高度。」蔣鷙說,「二樓視野確實優越一些,可遠遠比不上走出來看得廣闊。」
戚緲聽懂弦外之音,沉默半晌,說:「我知道的,蔣生。」
蔣鷙駕輕就熟在被照亮的盤山路里遊走,無心欣賞擋風玻璃外盛放的光彩,偶爾在後視鏡里捕一眼戚緲眸心的細節就饜足。
北蚺山重巒疊嶂,夜間馳行時多得上空的璀璨才不太可怖,半個多小時後蔣鷙耳機里的導航結束,越野停在了一棟別墅附近。
無論戶型風格或是景觀規劃都與山腰那一幢相差甚遠,前方的庭院燈光幽暗,又恰好頭頂焰火停息,顯得那房屋更為蕭索。
「……」戚緲看向左手旁,「你走錯路了嗎?」
「應該吧。」蔣鷙沉沉注視著那棟別墅,眼神無端有些陰鷙。
哪有人連自己家都能摸錯方向,戚緲揣測對方是順風順水慣了,難得碰一回釘子還讓人目睹,所以才面露不爽。
稀奇於撞見蔣鷙這副面孔,戚緲覺得有些……可愛,又不敢聲張,只是抿著點笑摸出手機:「需要幫你開導航嗎?」
「不用,」蔣鷙重新點火,「我再繞一下。」
「好的。」戚緲維護這個男人的尊嚴,收起手機瞥向車窗外,這一眼不打緊,他瞪著停靠庭院側邊的那輛路虎驚詫,「那不是紀先生的車嗎?」
蔣鷙掃一眼,伸手把趴到窗玻璃上的人扳回來,語氣平平:「好像是。」
「他怎麼會在這裡,」戚緲擰著脖子,直至蔣鷙給油加速,路虎被拋得再也看不見,他才轉回眼,「總不能也走錯路了吧。」
「可能金屋藏嬌。」
「他不……」戚緲本想出於服務紀家的意識為紀明越辯解兩句,思及紀明越多次夜不歸宿,他頓然噤聲。
越野已重新駛回正軌,蔣鷙向右側偏了偏臉:「怎麼了,發現自己判斷失誤,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