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絲殘存的椰子糖香在戚緲鼻尖繞了一圈就撤離,蔣鷙不逗人了,退開後又看一眼樓下,紀明越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紀望秋得了清閒,蹲在樹下繼續挖那盤小蛋糕,樂得沒人在他面前吞雲吐霧。
咬上一根煙,蔣鷙說:「我先下去,你實在擔心的話,等會兒再下來。」
此時下樓正好能碰見花園裡的紀望秋,戚緲想也沒想拽住蔣鷙的袖子,等對方腳步一頓問「怎麼了」,戚緲卻啞了火。
來時路上聽聞紀望秋想尋機問蔣鷙要個聯繫方式,他心亂過嗎,有的,只是說不出理由。
目睹紀望秋身旁的位置一晚上無人落座,他暗自慶幸過嗎,也有,只是說不出理由。
眼下蔣鷙安靜等他的回答,他依舊說不出理由,指間一松,任由那截袖子脫離掌控。
「沒事。」戚緲盯著蔣鷙的嘴,猜想此刻難過只是有點替那顆椰子糖惋惜,「你怎麼又抽上了呢……」
「不抽,就裝裝樣子。」蔣鷙拿下煙,端量了戚緲失魂落魄的表情幾秒,折返兩步走到戚緲跟前,像給扭蛋機投硬幣似的,將剛才沒收的感應卡投回戚緲的手巾袋裡,不知能否抽出個沒有心理負擔的戚緲,「通行卡給你,什麼時候想跟我談了就直接說。」
戚緲思緒錯亂:「談什麼……」
「談什麼,」蔣鷙湊近點,垂眸看著投幣抽出來的這個懵然的戚緲勾唇笑笑,「深度1v1,獨立洽談。」
蔣鷙離開後,露台仿佛一下子空落許多,冷風源源不斷灌進來。
戚緲這一身價格三位數的西裝在開車時尚且保暖,在室內偶爾會嫌熱,被蔣鷙環在雙臂間又覺得恰好。
此時孤零零立在冷風裡,戚緲有些不知足地想,這個恰好似乎太短暫。
幾分鐘前戚緲還擔心離護欄太近會讓樓下人發現,這會雙腳卻不聽使喚地挪過去,不出意外看到油羅樹下交談的兩人。
這株落葉喬木即使掉光了葉子也還是有些礙眼,戚緲窺不見枝杈間蔣鷙的全臉,只見得他給紀望秋遞了張卡片,又說了句什麼,戚緲沒聽清。
他摸出口袋裡的感應卡看看,又放回去。
紀望秋的蛋糕吃了好久,戚緲下去的時候他還蹲在樹底攥著叉子刮盤子上的奶油,聽覺先一步辨認出戚緲的靠近,他轉過頭,差點熱淚盈眶:「小管家!」
元旦那天產生的隔閡像是隨著這一聲消散,戚緲彎身蹲到紀望秋旁邊,單手伸到他面前,紀望秋就自然地把吃完蛋糕的盤子放到他手上。
「你擱哪蹦出來的啊,我一晚上都找不著你。」紀望秋挨近幾步,腦袋靠到戚緲肩上,「還是你最好,對我不離不棄。」
戚緲對紀望秋抱有的愧疚感似乎一會濃烈一會又淡去,譬如此刻紀望秋卸去端莊假面交予他整副疲倦心神,那些仿佛與生俱來的責任感就會啃噬著他對名為蔣鷙的熱源的憧憬。
這兩者之間本不存在衝突,可他依然感覺矛盾又痛苦。
「我看見你跟紀先生滿場子竄。」戚緲說。
「表面功夫罷了,煩得要死。」紀望秋打個呵欠,亮起手機屏幕,「他最想找蔣生聊天,可蔣生除了致辭那幾分鐘露過面,之後也是不見蹤影,合理懷疑你倆串起來躲到哪個房間呼呼大睡,留我裝著滿肚子酒水搖搖欲墜。」
什麼串起來,戚緲回想一下自己跟蔣鷙交疊靠在露台護欄的姿勢,只盼紀望秋沒察覺:「我只是找衛生間去了,沒有跑去跟他睡覺。」
又添了句增加真實性:「別墅太大了,找了好久。」
「哎呀我知道,你倆八竿子打不著的。」紀望秋說,「我剛剛倒是碰見他了,我哥前腳剛走蔣生後腳就出現,讓他知道准得氣死,誰讓他這麼背。」
他玩手機從不避諱戚緲,在幾個常用軟體轉了一圈就點開電話本,掏出張卡片扔給戚緲:「你念我填啊。」
「這是什……」戚緲截住話尾。
執銳資本,蔣鷙。
輕飄飄一張名片,比不過含有晶片的感應卡所具有的分量。
僅一人可見的朋友圈要留給他,深度1v1也只面向他。
「念啊小管家。」紀望秋在他胳膊上拱了拱腦袋,催促。
「1 ……」戚緲放慢語速,像孩童識字,念出這串除第一個數字外便再無相同之處的陌生號碼。
給別人的是工作號,給他的是私人聯繫方式。
從前至今,他習慣的是結毛球的衣服,髒了又刷洗的舊鞋,五塊錢一大捆的中性筆芯,不斷清除內存的老款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