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錚大喜,拽住了紅綢的一端,江杳害羞拽住另一端。
紅蓋頭朦朦朧朧,江杳朝陸雲錚暗送秋波,纏綿悱惻,臉蛋呈酒紅色,比陽春三月里的花兒還姣艷。
陸雲錚恨不得現在便摟住杳杳入洞房,將一顆熱騰騰的心掏出來捧給杳杳,欣喜之下,他攥著紅綢的手沁出幾絲汗。
聖上賜婚,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宜室宜家,琴瑟和鳴。
江潯早已高坐堂上,陸雲錚和江杳雙雙跪下叩拜父親,請新茶,聽訓教,待到了陸府再行拜天地大禮。
江潯擦了擦面上老淚,「你們以後要相親相愛,相互扶持,綿延後嗣,有空了也常回來看看父親。」
江杳顏色含淚,肩膀顫動,輕輕頷首。
陸雲錚臉頰漲紅,鄭重道:「岳父大人請放心,小婿定然多多帶著杳杳回門,將杳杳照顧得好好的!」
江潯警告:「老夫就杳杳這麼一個女兒,你千萬莫要辜負她。踐行當初的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若你還敢有別人……」
陸雲錚忙打斷,鏗鏘發誓:「小婿此生唯杳杳一人,永遠無條件地愛她、相信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矢志不渝。」
江潯最後看了看自己辛苦養大的女兒,心中不忍,揮揮手將他們趕走。
江杳依依不捨,又喜又悲傷。
新娘子出閣。
高昂的嗩吶聲吹得震天響,鑼鼓齊鳴,鞭炮如炸開的沸水,人群摩肩接踵,各種嘈雜聲音混在一起熱鬧非凡。
江杳頭蓋紅布,頰上淚痕未乾,在陸雲錚的攙扶下婀娜上了花轎。
陸雲錚志驕意滿,嘴角上翹,神采煥發,跨馬準備回陸宅。
氣氛達到了空前的高度,紅包喜糖漫天撒,處處掛著囍字,一片喜慶的海洋,道賀之人擠滿了街巷。
新郎新娘雙方痴情守候多年,終守得雲開見月明。
新婚的十里紅妝猶如紅色的長龍,緩慢地穿梭在街衢之間,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看,投來羨慕好奇的目光。
迎親隊伍正浩浩蕩蕩地駛進,陸雲錚得意洋洋騎於高頭大馬上,忽而一陣怪風吹過,險些吹斷了他的紅翅穗帽。
圍觀行人紛紛後退躲避,見一女子從人群中推搡出去,面目狼狽,跌跌撞撞,似被追殺一般,瘦削的手腕掛著半根鎖鏈。
她神色頹廢至極,一雙憔悴的妙目看清陸雲錚後,發出狐狸哀鳴般聲嘶力竭的哭嚎,振聾發聵地朝新郎官大喊:
「陸郎!」
「我才是杳杳!你不認識了嗎?」
眾人頓時一片唏噓,面面相覷,本來熱鬧的場面竟然靜了瞬間。
陸雲錚懵了,此女一派道姑打扮,頭髮凌亂,渾身髒兮兮,還跑丟了半隻鞋子,看起來瘋瘋癲癲。
「救我!救我!」
她煞有介事地向後看,目光混濁,驚恐惶切,面色蒼白,瘦得可怕,似乎在暗牢里被囚了數年而神志不清。
「陸郎!陸郎!陸雲錚!」
陸雲錚難以置信,這瘋婦不單知曉自己的名字,髒乎乎的外表下還和杳杳有一模一樣的面孔,甚至五官更立體精緻,更像真的。
「這……」
陸雲錚不斷揉眼,咽著喉嚨,證明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她聲聲悽厲地喊向自己,嗓音亦和杳杳的一般無二。
這世上豈有兩個相同的人?雙也不可能如此神肖。
人群七嘴八舌議論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越聚越多,如沸水炸鍋騷動。
群雌粥粥,不約而同猜測陸雲錚負心薄倖偷偷養了外室,導致新婚大喜之日外室來截花轎,鬧出滔天醜聞。
動靜鬧得太大驚動了新娘,江杳倏然摘下蓋頭掀開了花轎,梨花帶雨,眼角泛紅,滿含責嗔之意,恰好與陸雲錚對視。
負心陸郎竟私養外室,被找上門來!
雖隔著嘈雜的人群,江杳的憤怒之情溢於言表,清晰地傳入陸雲錚眼中。
陸雲錚登時被一陣慌亂淹沒,手足無措,內心的詫異被愧疚取代。
是啊,他的杳杳在這兒,這才是他的杳杳,他怎能因路邊一瘋婦而動搖,莫名其妙浪費大婚時間。
什麼私養外室,完全沒有的事,他一萬個冤枉,誰知這瘋婦哪冒出來的?
打秋風之事時常有之,有些心懷不軌之人會在大婚趁機敲竹槓。
去年表親程家成婚時,有個女人領著孩子口口聲聲說是程家表弟的外室,後被證明是江湖騙子,被官府捉走。
眼看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江杳紅顏大怒,淚意潸然,如再不趕走這瘋婦,尚書和翰林兩家都要顏面掃地。
陸雲錚揮手叫道:「來人,來人!將這打秋風的趕走!快!」
林靜照晴天白日如遭雷,心臟沉甸甸地下墜,陸雲錚竟面對面都不識她,還對那個冒牌江杳愛護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