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原封不動地傳聖諭,已第二遍。
方才叫她過去共飲桃花酒,這次只是叫過去,沒說作甚。
林靜照被芳兒和墜兒從拔步床中請出來,梳妝打扮面見君王。
她忐忑難寧,無法言說內心的恐懼,打冷戰似地縮著肩膀,後悔自己為何要早睡,為何控制不住嘴巴喊了陸雲錚的名字。
那人不是個好糊弄的。
轎輦將她渾渾噩噩地抬到靈虛宮道觀,三月潮濕的晚風中糅雜著初春青草味,湯匙般圓月,依稀漫糊的光亮,寧靜又沉重的夜晚。
至內殿,天顏咫尺。
林靜照低低叩首在地,嗓音啞得連自己都聽不到,整個人死氣沉沉,宛若一棵冬天的樹剝脫得只剩光禿禿的骨架。
「臣妾參見陛下。」
殿內,沉默如棉絮沉甸甸地壓在人身上,燃燒的紅蠟呈明黃色,流下幾道猩紅的燭淚。
座上君王慢幽幽一聲:「起。」
林靜照蹣跚起身,呼吸著稀薄的空氣,雙手耷拉在兩側,恍恍惚惚。事發突然,腦袋尚昏蒙蒙的。
「皇貴妃,過來。」
帝王吩咐。
她拎裙再度踏上九重玉階之上。
御案上正放著一壇密封森嚴的酒,壇身上貼著的紅紙條已泛黃,沾著些微泥土,「桃花酒」三個簪頭小楷,乃是三年前她親手寫上去的。
宮人過來開啟了酒罈,擦去泥土,並用銀針試毒,試喝,飄散出絲絲縷縷濃郁的酒香。
這正是埋在陸府的那壇桃花酒,前幾日她請求他取出來,生辰夜共享。
「你要的東西來了。」
朱縉高峻遙遠的嗓音自耳畔傳來,「還不伺候朕?」
少女年華埋藏的一壇酒,此刻擺在了御案上,塵封歲月,令人恍然有種時空穿梭之感。林靜照將器皿擺好,傾壇倒酒,酒質清澈而醇濃,純淨透亮,年年歲歲沉澱的味道。
「陛下請用。」
她將酒盞奉上。
朱縉接過酒盞,淡淡,「皇貴妃不飲嗎?」
林靜照遂也給自己倒了杯酒。
盯著澄澈的酒波,倒希望這是杯毒酒,見血封喉一了百了,喝掉就能脫離凡塵。
朱縉持酒繞過她臂彎,交杯而飲。
林靜照被他手臂纏著,一飲而盡。
「好酒。」半晌,他讚許。
林靜照心頭紛亂,沒嘗出陳釀的美味,遙感唇舌之間辣辣的,麻得人難受,眼角莫名泛著潮。
「陛下謬讚。」
朱縉姿勢微微調整,酒氣浸潤眸色細碎而清亮,身上還穿著她繡的千字文衣,「貴妃今日有心了。」
林靜照只敢拿眼角偷瞄他,保守地道:「為陛下辦事臣妾必定要盡心。」
「嗯?」他頷首乜視她的神情,沾著酒氣的呼吸清涼地打在她頰上。
林靜照下意識移開。
朱縉捏過她的下頜,強烈凝視著她,影子下五官蘊藏著陰沉的火花,一句閒閒的問候夾雜著批評:
「究竟做什麼虧心事了,值得給張全一個閹人下跪?皇貴妃膝下有黃金,跪君王跪父母,豈能隨便跪人。」
林靜照兼著咯噔的心悸,一哽,矢口否認道:「不曾,臣妾……不曾。」
她秀美的眸子淌著燭淚的猩紅,瘦削得雙頰已微微凹陷,神色雪白。被他的手指掐著呈仰望姿勢,動也不敢動。
朱縉包含可怕的冷意,繼續盤訐道:「什麼事和張全說得,和朕就說不得?早告訴過你的任何心事都要和朕說,只要不欺瞞不掩飾,朕便不會責你。你若執意冥頑不靈,給你定個欺君之罪休怪朕無情。」
林靜照被他雷霆質問震得一懵,理智似冷汗一樣從額頭蒸發而出,熏熏然欲醉了。
不得不說他是逼供的好手,恩威並濟軟硬兼施,擊潰人心裡的防線,君臣的天差地別使她無法不投降。
朱縉捧住她的腦袋,「朕是你什麼人?」
她怔怔,「君上。」
他呵冷,「再給你一次機會。」
林靜照考慮了半天,艱難的牙關悄然改變了一個字以表達效忠之意。=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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