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色寡淡得厲害,渾身無力,迷迷糊糊地躺了幾日,正想著清醒後如何寫陳情書討君王歡心,一睜眼皮,朱縉卻不知何時正在榻邊坐著。
朱縉身著水碧二色的博襟陰陽道袍,繡翡冷翠山,山河如墨,雙目如秋空深邃而遼遠,含著嵯峨山野里的嚴霜,靜靜凝望於她。
她悚然撐起身子,嚇得一激靈。
朱縉道:「睡得不好?」
她破顏發了一臉蒼白的微笑,「陛下何時來了,臣妾竟未察覺。」
匆匆欲趿鞋下地行拜禮。
朱縉沉沉摁住她肩頭制止,「聽聞你病了朕來瞧瞧,不必拘禮。」
說著接過安神藥,湯匙輕攪了攪餵給她。
林靜照驚魂未定,訥然張嘴,喉嚨里苦絲絲的。平時芳兒給藥,她總要偷偷丟掉些,此刻君王親自餵她,她卻得每口喝個精光。
這才看清周遭,花瓶中的枯柳已被換去了,幾枝新柳滴翠。她病了這麼久,他之前不來偏偏今日來了,怕又是令她侍寢之意。
朱縉看出她的心思,撂下了湯匙,淡淡道:「朕在齋醮,怕你還耿耿於懷之前的事,相見愈增悲傷,才沒來看你。不會怪朕吧?」
林靜照唇角勉強盪開,壓抑住喉嚨里被苦味催的咳嗽,「臣妾豈會,冒然過了病氣給陛下,臣妾實萬死難辭其咎。」
朱縉見她素淡的下頜快碎掉了,瘦得快要脫相,印證這些日所受折磨之深。
她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姑娘,面對他那樣間不容息的死亡威逼如何不怕,必定是嚇得慘了。
那日,他確實恨她。
可她真要自盡時,他又不落忍。
因而當她拿起匕首時,他遞眼色給宮羽,制止她戳向自己的心臟。好在最後她識相,自己先求饒了。
「皇貴妃。」朱縉攏著她的腦袋,投下一道深邃的聲音,溫斂地道,「秋高氣爽,有空出去坐坐,再放放風箏也行。朕未曾叫他們給昭華宮上鎖,你可自由在宮中行走。」
林靜照兩條腿緊緊並在一起,疏離中又帶著警惕,片刻頷首,乾巴巴地道:「嗯,謝陛下。」
朱縉點到為止,貼近她,令她汲取他身上的體溫,復又拿起藥碗餵藥。她面如大朵潔白而纖細的花瓣,清橘溫靜,人如其名。
他不由得想起一開始賜她此名的寓意,林下月光靜靜映照流淌,是他見她的第一感覺,那時她被關詔獄,像極了跌落泥沼的月亮。
那是第一眼的心動。
所以,她才會進後宮。
雖然這心動微不足道,不足以撼動任何規則,亦不足以為她改變任何原則,但終究是一縷心動。
朱縉情念微動,不等她把藥完全咽下,便捏開了她唇齒吻了進去,糅雜著苦澀的草藥味。
林靜照仰著花梗般的腦袋,藥汁順著細長的雪頸淌下,染髒了絲綢被褥。她沒有反抗,只是任他作為,給予微妙的協助。
聽他微微潮濕地道:「把寢衣褪了,朕看看你那裡的裂傷。」
第63章
林靜照頓時呼出一絲拘謹的氣息,未料他如此唐突。但見朱縉眼神透著冰冷,僅是君上對臣下的普通關照,她若拒絕反顯得見外。
況且,他的要求她無法拒絕。
她侷促地低嗯了聲,臉頰煞白,認命地褪下寢衣,秀睫翕動個不停,將身體慢吞吞地展出來。
朱縉俯下身去,自行將遮遮掩掩的她全部打開,一雙深邃靜謐的漆黑長目細緻入微地察看著,如解凍的春水,射出微弱屑小的冰碴。
林靜照難捱地忍受著,希望他快點看完。他身為陽氣最盛的君上,焉能如此不知禮節地看一個女子。
他偏生不緊不慢,拿起桌上療傷的藥膏,塗於指尖抹在患處,輕輕重重的時輕如棉花,時重如滾石,明窗暖榻燭火搖曳,邊問她:「疼麼?」
她激靈靈被冰了下,腳趾下意識一蹬,及時阻止道:「萬萬使不得,臣妾自己來。」
朱縉澄淡清遠,命道:「躺著。」
許是照顧她的情緒,他將殿內明燭熄了熄。寢殿中月影流淌,織成一張朦朧的紗網,充斥著若明若暗的色調,如泛著潮氣的佛青。
林靜照仰面望向鵝梨帳頂的纏枝百子紋,愈加恥辱難熬。朱縉指蘸藥膏,白雪勝於地上霜,直搽向病患最盛處,禁慾恰似他平日握筆批閱奏摺一樣,側臉流淌著冷靜的月華。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