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清宮,扶乩。
道士焚香拜籙後,手持仙筆,神神叨叨地舉行扶乩儀式,即寫下問題在青藤上向神仙占卜吉凶。
「交給我吧。」
徐青山從道士手中接過神仙的讖言,小步快走,雙手托舉過眉來到御前,莊嚴跪下,畢恭畢敬,對煉丹爐重重煙霧中的道君皇帝道:
「陛下,神仙給話了。」
內間的君王接過來,過目。
隨即青藤紙被揉成一團,唰地丟出來,利落又絕情。
「欺天了。」
徐青山見龍顏震怒,惶恐叩首,道:「帝君陛下,一切皆是神仙的意思,臣等照實稟告,不敢稍加塗改欺瞞。」
徐青山身穿祭服,頭戴羽冠,渾然道家模樣。他近日來對青詞頗有鑽研,撰寫的青詞工整又流利,江潯被冷落後,一直由他侍奉君王齋醮。
剛才扶乩問的是江潯是否忠誠,是否可用,神仙給的答案是否定的。一個挪用內帑修建自家庭院的權奸,長期以來欺上瞞下,還有什麼忠誠可講?
雖然扶乩的讖言並非出自「神仙」,而是徐青山買通了扶乩的道士,講江潯壞話,合時宜地捅江潯一刀。
這些罪名並沒冤枉了江潯。
聖上最信此術。
聖上內心,應該早對江氏動殺念了。
徐青山俛首而跪,他這是順勢而為。
……
江宅,江潯正靜靜守在女兒江杳的畫軸前焚香,門忽而「砰」被推開,江璟元大步流星怒氣沖衝進來。
「爹,我們為何不去春狩?」
江璟元穿著一身菖蒲紫官服,風風火火剛從宮裡回來,極度惱恨之下,扯掉頭頂香葉冠直接摔在地。
江潯本僵然,見此大驚失色,如天塌下來一般搶近前撿起香葉冠,跌跌撞撞險些摔倒,大怒道:「逆子,你不想活莫連累全族陪你一起死!」
白桃香葉冠是聖上親手所制,只賜予寥寥幾個心腹近臣,獨一無二的聖物,視香葉冠如視君,瀆香葉冠如瀆君。尋常的御賜之物都得束之高閣仔細珍藏,何況是有象徵意味的神聖香葉冠。
錦衣衛的眼線網無處不在,大事小情囊括在內,哪怕官員半夜一句囈語皆被偵知告密聖上。
江璟元摔的不是香葉冠,而是江氏滿門的性命。
江璟元稍稍冷靜下來,亦有些後怕,見幾個丫鬟小廝正俛首立在門外,各自哆嗦畏怯,瑟瑟發抖,顯然是目睹了方才摔香葉冠的一幕。
江璟元鐵青著臉,投來毒蛇般的視線,命令道:「把他們毒啞了嗓子,發賣到城外莊子裡去,一輩子不准進京!」
無辜的丫鬟和婢女被拉下去,庭院中揚起悲慘的哀嚎,哭天搶地,但註定被犧牲掉。
江潯咬牙切齒道:「夠了!大清早就鬧得人仰馬翻的,也不怕驚擾了你妹妹的亡魂。該打發的人速速打發了去,下次記得謹言慎行。」
江璟元斂了斂,原本他想直接滅口的,奈何慈悲信道的爹爹在場。
他認了句錯,來到江杳的畫軸前上了三炷香,為方才的冒失向妹妹道歉。
「杳杳的魂魄那日出來與我們相見,但只匆匆一面。終究是陰陽相隔,杳杳回不來了……」
江璟元感傷著,該拜的拜,該敬的敬,可活人還得活著,危機明晃晃擺在面前,江氏不能束手待斃。
「爹爹,陛下喜新厭舊,連春狩都不讓您這首輔去了,定然聽信了讒言。」
「以前還有皇貴妃庇護,現在皇貴妃也不幫我們了,朝臣紛紛一邊倒,人人恨不得踩我江門一腳。」
「爹爹,您快拿個主意啊。」
江潯雙眉倒豎,肅然道:「你還敢反過來質問為父,為父且問你,修那座樓的錢是哪來的?」
江璟元怔了怔,神情瞬間躲閃暗淡,支支吾吾:「就……兒子自己的。」
「死到臨頭了,你還嘴硬。」
江潯憤然,「為父不阻止你玩,也不阻止你貪,可你為何不知天高地厚貪到聖上頭上?你知不知道那筆錢是從聖上內帑中撥的,點名要修幾座道觀,春日竣工,而你給黑了去!」
內帑,是大內錢庫,聖上的私房錢。
聖上登基後日事齋醮,對下屬官員進獻的銀錢寶物一概不收,內帑的錢還是聖上為湘王世子時攢下來的,故去湘王和湘王妃的遺產。
營建道觀這種事,屬於大興土木勞民傷財的範疇,若走正式途徑動用國庫的錢,必經內閣和六部層層審批,言官不免嘰嘰喳喳以死相諫。
聖上為了規避這些,動用自己內帑的錢,跳過流程以中旨直接撥錢給工部,建造道觀。本來有錢有人,此項該順通無阻的,誰料內帑的錢中途被人貪了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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