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和擺手,道:「老人家切不可妄下定論,汪常青目前只是疑犯,還沒蓋棺定論,所以官府才派我二人來探查究竟的。」
老者捋了捋鬍子,說:「看二位的樣子,似乎對趙夫子的案子十分上心,若有什麼問題,儘管問老朽吧,老朽在這書院待了十年,對這裡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去年我妻子病重,多虧趙夫子為我請大夫,上下打點。若不是他的幫忙,我那老婆子早就命歸西天嘍。」
聽老者的口氣,似乎對趙夫子十分崇敬,景暄和問道:「夫子生前可結過什麼仇家?」
「不曾,趙夫子樂善好施,連踩死一隻螞蟻都自責半天,怎會結下仇家呢?真是上天不公啊,讓他猝然離世!」老者用袖子擋著臉,泫然欲泣。
這時,忽聽後院傳來一陣爭吵聲。
「狗娘養的雜種,哪個不長眼的東西竟將老子的水井投了毒,今早從水井提水,都是些翻了白肚的死魚。」一個挑夫打扮的人肩上扛著水桶,憤憤道。
「王二,誰叫你平時得罪人太多,我看是他們看你不爽,故意害你的。」廚子打扮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說:「要不,就是你欠了太多賭債,賭坊的人故意找你麻煩。」
「我呸,既然找我麻煩,又何必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我們全家還指望這口井吃水呢!」
「也就你把這破井當寶貝。」廚子啐了一口,說道:「五年前,一位剛成親的新娘子投井自殺,三年前,一位孩童失足掉入井裡,半年前……」
「得了得了,你一個下里巴人,話怎麼這麼多?現在南方多地大旱,民不聊生,我們順天府身處北方,有水吃就是運氣來了,你怎麼還嫌這嫌那?
我看你啊,應該被送到南方去和那些災民一起,到時候看你還嫌不嫌我這水井死過人。」
「二位請留步!」景暄和朝他們施了一個禮,道,「不知二位是否方便帶我去那水井一看,我懷疑此事與趙夫子被害一案有關聯。」
王二與廚子停住腳步,見來人雖面容普通,卻氣質清雅,嘴上一抹笑,給人和藹可親之感,打扮又是官府的人,便領著她前去探查。
這井並不在書院裡,而是在一座涼亭旁,村裡的人都可以來到這裡,並無限制。
景暄和命王二從水井裡反覆打撈,過了許久,終於從井裡打撈出一個白瓷瓶。
那白瓷瓶上印有一朵臘梅,花瓣泛黃,搖曳生姿。
景暄和眼睛一亮,用一隻手帕包起瓶子,這瓶子沒有封口,只聞見刺鼻的蛇毒腥味,她心下已有了主意,這便是殺害趙夫子的毒藥了。
兇手將蛇毒倒入桂花糕,得逞後又將瓶子丟入井內,誰想到瓶中有餘毒,竟將井裡的魚給毒死了呢?
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竟因此給她留下了證據。
阿呆問道:「老大,既然毒藥已經找到了,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一般的藥房並不會賣蛇毒,所以我們還需問下王二哥,村中是否有人從事與蛇有關的營生呢?」景暄和的目光落到了王二臉上,透著一股湖水般的平靜。
王二見眼前之人雖為官府之人,卻管他一介平民叫「哥」,當下也頗為感動,說道:「村中有一戶捕蛇人孟華,祖孫三代都是捕蛇出身,現今一人居住,無妻無子,不知你們要找的人,是不是他?」
景暄和點頭,從容一笑,她看了眼天色,剛過晌午,離萬靈安給的最後期限還有半天。
足夠了。
她不自覺地轉了下拇指的戒指,那是枚男子式樣的骨戒指,樣式簡潔,無任何裝飾,卻有素雅之感。
景暄和對阿呆道:「你回衙門多叫幾個兄弟前來,是時候開始入戶搜查了。」
這一案,她志在必得。
***
未時三刻。
景暄和帶著五名捕快來到了孟華的房前。
這是一處普通的民宅,還有些老舊,門前掛著辣椒、玉米、臘肉,只是還未走近,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蛇腥味。
「就是這裡了。」王二指著孟華家的大門,道。
木門上有門神畫,左右還貼著一副對聯,只是經過風雨的侵蝕,對聯上的字已經不清晰了。
這時,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約莫四十出頭的男人戴斗笠,披蓑衣,手上拎一個竹簍,準備出門。
捕快們將孟華團團圍住,孟華見形勢不對,訕訕一笑:「各位官老爺,小人一介平民,不知怎麼得罪各位了?」
景暄和將劍比在孟華的脖子上:「您多慮了,兄弟們只是看您這民宅清幽,想進去瞧瞧而已。」她的目光陡然冷靜下來,對其他捕快揚聲道:「進去搜!」
「是!」
捕快們立馬分頭行動。
果然,從孟華的枕頭下搜出一個同樣的白瓷瓶,也是素色白底,印有臘梅標記,裡面還有半瓶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