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可能!不……」李黛煙的話語被風吹得支離破碎,仿佛連她自己都不知在說什麼,只是一直念叨著「這不可能,不可能……」
「少年郎就這樣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堂堂七尺男兒受此大辱,還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一想到自己思念的公主遠在異國他鄉,就忍不住升起掛念之情,所以,他趁主人不注意,逃了出來,就這樣風餐露宿,幾月有餘,終於,來到了公主所在的國家。」
李黛煙的眼睛越來越模糊,她抹了一下,才發現眼裡早已有淚。
「那少年郎精通易容之術,又在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摔下山谷,早已殞命的周府管家,便喬裝易容成管家的模樣,也算在偌大的城裡有了個安家的地方。再後來的故事,你我都清楚了。
少年郎一直打聽公主的事情,其實他本沒有其他奢求的,只想離自己的心上人近一點,再近一點,如果公主過得好,他便不會打擾,可若公主過得不好,他必定會痛苦百倍……」
「你說的少年……可是叫……金問渠?」李黛煙的聲音顫抖,連帶著人也像被抽出靈魂一般。
景暄和看著她心碎的樣子,十分不忍,只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李黛煙的眼淚一顆一顆落下來,像斷線的珠子,雨水打在了她的臉上,一時竟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滴。
「不……我不信!如果周管家就是問渠君的話,他為何不在一開始便與我相認?」李黛煙像突然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她緊緊地抓住景暄和的衣袖,悽厲地發問。
「恐怕是因為男人的尊嚴吧,他受過腐刑,此生已經不可能與你生兒育女了。所以,他只想一直在身邊默默地守護你、陪伴你,這就夠了,其他的,他不敢去奢求。他只想讓你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最完美的他,而不是現在這個殘缺的他。」
「真傻,他真傻……」李黛煙只覺得心如刀割,她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不,是我太傻,這麼久,居然沒有認出他來。」
她突然抬頭,眼裡像星火划過,「不,你騙我!問渠君的父親是當地有名的郎中,在他父親的薰陶下,他也十分精通藥理,怎麼可能不知道那金銀花茶里被下了斷腸草?」
「是啊,他應該知道的。」景暄和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十分可憐,命運真是給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平生最愛之人,居然是死於自己的手下,這殘酷的事實,任誰都難以接受吧。
景暄和:「在我驗屍的時候,發現金問渠的嘴角掛著一絲莫明的微笑,那時我還不懂,明明是將死之人,為何會掛上那樣滿足的微笑。後來我懂了,因為那碗茶是你給他的,所以就算是毒藥,他也甘之如飴。他知道你想要他死,那麼,他便去死了。」
李黛煙徹底崩潰了,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明明是那麼高傲的人,如今卻像卑微到了塵土裡。
「原來我的愛對他來說,是毒藥啊……」
李黛煙從懷裡拿出一個香囊,可以看出這香囊已經很有些年頭,卻被保存得十分完好,她眼中露出珍惜的表情,摸了摸這香囊,突然像瘋了一樣地站起身,轉手奪過景暄和手中的短劍。
劍起,寒光一閃。
電光火石之間,李黛煙便往自己的脖頸處抹去!
眾人以為她就要血濺當場了,都說哀默大於心死,這黛煙公主的心都死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大家都沒有阻攔。
「不!」
景暄和徒手抓住劍刃,鮮血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雨水模糊了世間萬物的色彩,一瞬間,所有都歸於寧靜。
「你不能死。」景暄和吐出這幾個字,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清亮。
「你讓我死!」李黛煙還要用力,景暄和卻握得更緊了。
「你的少年郎在天上,也不忍看到你追隨他而去吧。死是最容易的事,你應該活著,否則,便辜負了他的一腔深情。」
李黛煙瞪著她,卻發現她的眼睛極冷靜,像大海一般,仿佛能容納世間萬物。
終於,她慢慢地,一點一點地鬆開了手,像失去全身力氣一般地說道:「也罷,我跟你們走。」
***
一個月後。
神鳥奪心案終於告破,景暄和所處的錦衣衛也被記上了頭功。
不知不覺便到了端午節,城裡張燈結彩,共賀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