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大人太見外了,不過既然景大人執意如此,在下也就不推辭了。」歐陽明允緩緩道,他又說:「聽說大人似乎對蛇蟲鼠蟻很感興趣,我老師的女兒也很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呢。」
老師……
難道歐陽明允說的是於景漣大人嗎?而那女兒,指的便是於歌笛。
不過現在不是相認的時候。
景暄和微笑道:「那可真是太巧了,若有緣見那位小姐,也好探討一二,喜歡這些東西的人倒是不多,想必景某與那小姐在某種程度上說也是知己了。不知歐陽大人可知道,那小姐如今在何處?」
「可惜啊,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歐陽明允嘆了口氣,「天妒紅顏,聽說那姑娘在邊疆苦寒之地已經死了,我能力有限,沒能救她,實在是遺憾。八年前,因為為老師說話,我被貶到偏遠地區擔任九品芝麻官,實在是有心無力,後來終於因為抗擊倭寇的戰功回到順天府,也只能如履薄冰,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這世上的遺憾總是很多的,古人不是說麼,『此事古難全』,想必那小姐若是活著,也不會怪歐陽大人。人只有先自保了,才有餘力管他人,若是自身都難保了,要幫助他人豈不是空中樓閣?」
「這件事一直都是我終身的遺憾,保護不了授業恩師已經讓我很是羞愧了,連他流落在外的家眷也保護不了,實在是愧為七尺男兒啊……景大人這麼說,在下心裡好受多了。」他給景暄和倒了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來,在下敬景大人。」
景暄和拿起酒杯,回敬了一下,仰頭喝下。
他又給景暄和夾了一塊魚,魚上面有幾片香菜。
景暄和想了想,還是全部吃了下去,一片都不剩。
這倒讓歐陽明允有些意外了,他仿佛陷入了沉思,也不知在思考什麼。
景暄和想的是,如今她才剛在順天府站穩腳跟,必定不能讓人發現她是於歌笛,所以即使面對於景漣昔日的學生,她也不能露出馬腳。於歌笛雖然對香菜過敏,可是這些年症狀卻仿佛減輕了,只會身上紅腫,臉上手上都沒有表現,所以忍一忍也就過去了,最多擦一擦止癢露,再不濟吃幾副藥也就好了。
此時的她內心好像有個感覺——歐陽明允仿佛想迫切地想證明些什麼,難道他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於歌笛?還是說,於景漣以前對他有大恩,所以他對於景漣的女兒也有回護之情。
二人吃完飯後,太陽已經快要落山。
「時間已經不早了,景大人先回去休息吧,身體要緊,切勿過於勞累。」歐陽明允朗聲道。
景暄和說:「多謝歐陽大人提醒。」
她出門的時候,阿呆已經等在外面,還牽著白馬「流星」。
夕陽西下,晚霞灑下了一片光輝,仿佛落在了景暄和的衣袖上,她腳步沉穩,不一會兒就和阿呆上了馬。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歐陽明允扯了扯嘴角。
臉上突然露出一痕詭異的微笑。
第74章 魏福忠 東廠魏公公的謀算
是夜。
魏福忠在宮外的宅子中聽評彈,他手上拿著棗木煙杆,吐著眼圈,眯著眼望著下面的伶人。圓臉太監小德子在他耳邊低聲了幾句,魏福忠讓伶人們先離開,讓小德子引門外等候的那人過來。
歐陽明允一身黑衣,拜見魏福忠。
「廠公安好?」
「咱家很好,歐陽大人別來無恙啊。」
「托廠公的福,在下很好。」他點頭,又道:「今日依廠公的話去試探了那人,我知道於歌笛不能吃香菜,可是今天那人卻將香菜吃完了,實在有些奇怪,當然也不排除她故意為之,想讓我放鬆警惕。」
「那人一看就是個硬茬,鬼精鬼精的,你還要當心些,不要操之過急,讓人抓住了把柄。」
「那是自然,只是在朝堂上我故意與廠公唱反調,數次讓廠公面子過不去,還請廠公見諒啊。」
魏福忠擺擺手:「都是做戲啊,有什麼所謂?文人士族太過清高,咱家就需要歐陽大人這樣的人才,進入他們內部,替咱家探聽到有用的消息。」
「為廠公做事,我願肝腦塗地!」歐陽明允深深地做了一個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