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姑娘,你說的,是什麼事?」
「殺了魏福忠。」於歌笛眼中透出一股涼意。
景暄和一怔。
「我在那苦寒之地熬了七年,這七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殺了他報仇,只有仇恨才讓我咬牙堅持下來,否則,我不會撐那麼久,可惜天不遂人願,我還是病死了,可是幸好,你來了。」
於歌笛繼續道:「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歷史的車輪緩緩向前,魏福忠會在永熙十二年被新皇凌遲,如今是永熙五年,還有七年的時間,可是如你所見,他已經做錯太多事了,若是只能被動地等待歷史的發生,還不知有多少人會被他所害?就像徐家一樣,明明是忠臣,卻被他害成了如此下場,我再也不想世間有第二個於歌笛了。」
她的眼眸堅定,又透著悲涼,一滴淚從她的眼中滑出,落到了湖面上。
景暄和想要給她擦淚,卻發現自己的手能穿越她的身體。
「早知如此,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而不是……」她沒有說完,又落下了一滴淚。
「你和魏福忠,到底發生過什麼故事?」景暄和見她神情有異,不由得問道。
第103章 東廠往事 千金小姐與東廠廠公的糾葛……
景暄和一直都很奇怪,穿越後,她對於歌笛的其他記憶都能自動繼承,可是偏偏關於魏福忠的部分全是些零碎的片段,她能感受到於歌笛對這位東廠廠公強烈的恨意,可在這恨意之上,還有什麼別的東西藏在暗處。
「第一次見到魏福忠時,我還很小,那時的他跪在紫禁城的角落裡,凍得直哆嗦,就像一個無人在意的野貓,白雪落到了他的帽上,積了厚厚的一層……」
於歌笛似乎陷入了回憶,據她所說,一次除夕之日,先皇讓大臣和家眷都去宮中過節,那一年的雪很大,偌大的紫禁城被白雪鋪滿,明黃的琉璃瓦和朱紅色的宮牆都變成了一片靜默的白。
「那雖不是我第一次入宮,可我還是對宮裡的一切都感到好奇,那天入宮的命婦太多了,我不知怎的竟走丟了,來到了一處廢棄的宮牆邊,看到他跪在那裡,腳步便定在他身邊,想找他問路。他似乎很落魄,連衣服都被洗得泛白,我的影子落在他的腳邊,他就這樣抬頭,望向了我……」
那時的他還不叫「魏福忠」,而是叫小福子——一個隨處可見的宦官的名字,明明每天已經很辛勞了,可在宮中還是一事無成。
「公公,敢問你知道御花園怎麼走嗎?」於歌笛脆生生地問。
魏福忠被凍得太久,似乎連眼神都被凍僵了,他的眼珠被大雪映得灰白,緩緩的,一點一點地抬起了眸子。
看到於歌笛,魏福忠似乎很驚訝,久久都沒有說話,畢竟漫天大雪中,怎麼會走出來一個如此冰肌玉骨的女娃娃?難道是漫天的冰雪變成的精怪?
「公公,我在與你說話呢,難道你有啞疾麼?」於歌笛問他。
魏福忠這才回過神來,他伸出長滿凍瘡的手,朝她身後指了指,「往那邊走,到了路的盡頭再左轉,就到了。」
他的喉嚨很疼,此刻發出聲音,有些詭異的低沉沙啞。
「多謝,」於歌笛剛想轉身,卻定住了腳步,問:「公公,今日是除夕,你為何會跪在這裡呢?」
「我被乾爹處罰了……他說我……心比天高,可紫禁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野心的人,要我看清自己的位置,到時候別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你乾爹,那是誰?」
「他是司禮監的太監,老眼昏花,沒有坐到秉筆太監的位置,就拿我出氣。」他剛說完,肚子就不爭氣地響了幾聲,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飯了。
於歌笛從袖中掏出三枚蜜棗,說:「這是南直隸進貢到宮中的金絲琥珀蜜棗,是宮中貴人賞我的,我本想帶回家給我弟弟嘗嘗,他最喜歡吃蜜棗了,不過看來你更需要,那就給你嘗嘗吧。」
「真的可以嗎?」魏福忠又垂下眸子,「我身上太髒了,我怎麼配?」
「沒關係,公公,你吃吧。」
她執意平攤手掌,將棗子遞給魏福忠,他冰冷的手指滑過她細膩如玉的溫暖掌心,將棗子一點一點吃完了,好像嘗到了人世間最美味的珍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