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行囊，最後，深深地望了萬靈安一眼。
這檀香是分量不輕的迷香，夠他睡三天三夜了，她早就吃了解藥，所以這迷香對她已沒了作用。到時候等他醒來，就算想追也追不上她的腳步了。
她從柜子里拿出了早就打好的一把寶劍，這劍很鋒利，是她尋了許多能工巧匠才為他鍛造的。
她曾答應送他一把劍，如今是最後的機會了。
她無法面對萬靈安，也無法面對她視作親人一般的阿呆竟是黎振的事實。
就當是給彼此留個念想吧，往後山高路遠，望君珍重。
第174章 檀香落盡 執棋者終成棋，原來他算無遺……
景暄和在臨走前還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給徐芃敏寫了一封信，信中，她說了自己要去西域的打算，如今汪常青仕途順遂，已經升任了左都御史，他們夫妻同心，一定能將日子過得紅火。
左都御史是於景漣生前的官職，汪常青一直將於景漣當作心中的榜樣，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第二件事卻讓她有些糾結，那一夜過後，她與黎振已然撕破了臉，可是景暄和內心還是有一絲希冀，便寫了一張紙條，讓珍寶苑的宮女斕兒遞給黎振的手下，自己以前曾對斕兒有恩，所以她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紙條上只有短短的兩句話，可是景暄和卻覺得，已經足夠了。
這已經包含了她想對他說的所有的話，希望他能有所觸動。
斕兒將紙條遞給了內宮中與她相熟的宦官，那宦官正要將紙條放在黎振的桌上，卻被阿衡發現了。
「給我就成，我會將它轉交給黎先生的。」阿衡微微一笑道。
宦官見他樂於助人的樣子，便依言交給了阿衡。
阿衡拿過紙條，塞入了袖中。
饒過重重疊疊的宮殿，終於來到了城牆邊。高處站著一個人，那人披著黑色金紋的斗篷，露出裡面朱紅的長袍。
雨已經停了，轉而又下起了雪。
雪中的紫禁城紅白相間，在暮色中仿佛一個年過古稀的老者，正悄無聲息地睡去。
「黎先生，今日當值的人已經安排好了，萬歲爺那裡並無異常。」阿衡說。
黎振點點頭，見阿衡還在身邊，問道：「你還有事找我麼？」
阿衡將話咽了回去，「沒有了，黎先生，夜裡風大，特別是冬夜，更深露重，還需保住身體才是。」
「知道了，我再過一會兒便回去。」
黎振以前讀過南唐後主李煜的一首詞：「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可他還是想站在高處，享受這獨屬於自己的時光。
這樣寧靜的時光，白日里是沒有的，只有夜晚才能奢望。
「等等，她已經走了麼？」
「回黎先生的話，景大人已經離開順天府了。」阿衡說道。
黎振似乎有話要說，卻頓了頓，「她留下了什麼話嗎？」
哪怕一句都好。
阿衡：「沒有，景大人隨著使臣們出了城門，沒有留下任何訊息。」
「知道了，你下去吧。」黎振垂下眸子，目光繼續望向了遠方。
是他多想了，他本就不該奢望的，沒有了奢望，便不會失望。
往後的他，再也不會有任何軟弱的情緒。
阿衡朝他施了一禮，便退下了。
在無人的地方，他將那紙條捏在手心，目光緩緩地掃過那兩句話，嘴角卻向下一撇。
這些年，他一直在暗處陪著黎振，見證了他所有的黯淡落寞，如今黎先生好不容易能回到紫禁城，怎麼能被其他無關人等擾亂了心智呢？
既然坐到了東廠督主的位置上，就應該成為一個狠心絕情的人，誰都不能阻礙黎先生的成功。這些年，阿衡經歷了太多的悲歡，他深知，唯有狠心，才能不被紫禁城這個龐大的怪物所吞噬。
誰都不能阻撓黎先生的前行！
誰都不行！
*
萬靈安睡了許久，終於被窗外的雪色刺醒了。
檀香已經燃盡，他扶著額頭坐了起來，室內的旖旎早已飄散而去，徒留著地上散亂的衣物無聲地提醒他之前發生過的事情。
景暄和的府邸只有一些灑掃的丫鬟小廝，茗泉和若薇已經不見蹤跡。
萬靈安披上披風，心中仿佛猜到了她的意思，連手指都有些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