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斂眉:「你說的李大人可是李太后的兄長?」
「回稟太皇太后,正是。」景暄和答道,「當時順天府菜市口有兩張尋人告示,李大人為了不讓事情牽連自己,便收買了另一家,讓他們承認那女屍是自己家的,實際上,卻是蒯小姐。」
太皇太后:「可蒯小姐的屍首為何會在宮裡被發現呢?」
「在李家時,蒯小姐愛上了家中的馬奴,誰知李太后某次歸寧時,竟然看上了那馬奴,她將馬奴偷偷帶入宮中,讓他當一個假太監,侍候在側。誰知蒯小姐思念愛郎心切,竟在李太后再一次回來時藏入了木箱之中,來到了紫禁城,她想去宮裡找那馬奴,不惜用性命冒險。」
李太后眼皮一跳,景暄和望向烏內侍,道:「烏內侍,你便是李家的馬奴烏騅,也是蒯小姐心愛的人。不,本官不該叫你『烏內侍』,因為,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太監。」
「可是你怎麼證明,我便是蒯小姐的愛人?」他眸子一閃。
「你發現蒯小姐為了你入宮,雖然害怕,卻心下感動,而你為了讓她開心,自然想送她珍寶博美人一笑。蒯小姐扮作宮女,無意中看到明貴妃的金鐲,那金鐲精巧萬分,她很是喜愛。你自然不可能弄到一模一樣的,便畫下圖紙,讓宮外的匠人做一枚假的,送給了蒯小姐。」
景暄和抿了抿唇,「那工匠已經指認,說讓他做金鐲的人手腕上有燙傷,烏騅,你是自己掀起袖子,還是讓本官來做?」
他沉默不語,太皇太后命人將他袖子掀起,果然見到了燙傷。
景暄和:「後來,你一面應付李太后,一面又與蒯小姐鶼鰈情深,就在你與蒯小姐親熱的時候,她提出想與你私奔,不想再過這種見不得人的日子了,沒想到,你竟殺了她,將她推入了井中。」
「我不是故意的,那是個意外!」烏騅痛苦地說。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這賤奴實在是大膽,可為何,他要殺害明貴妃呢?」
「因為某日他與蒯小姐一起時,被明貴妃看到了,娘娘知道了他是假太監,他為了不讓東窗事發,竟然先下手為強。」景暄和朗聲道。
她眸中閃過一絲痛惜,「烏騅,若是明貴妃想殺你,大可當場就讓你斃命,可她沒有這麼做,也許,她是體諒宮中之人生活的不易,所以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知,你卻如此狠心。」
「我只是不想被人抓住把柄,僅此而已!」烏騅怒吼了一聲,「我想保命,在宮裡,若想保命,就要除掉所有可能威脅自己性命的人!」
太皇太后:「可明氏是貴妃,與你身份天壤之別,你怎麼敢目無尊卑,動這個該死的念頭?」
「貴妃如何,百姓又如何?到底是誰定義了尊卑?!」烏騅冷笑了一聲,「口口聲聲的主子奴才,不過是想讓我們認命,都是生命,難道貴妃的命就比我高貴些嗎?」
眾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望著烏騅。
「為了活著,主子亦可殺。」烏騅被侍衛們按住,還是說了這句話。
朱懿德突然咳嗽了起來,他顫抖道:「將他凌遲,為……真兒報仇。」
侍衛們將烏騅押了下去,他口裡罵道:「若不是李太后,我便不會入宮,是她覺得深宮寂寞,長夜漫漫,才親手造成了這一切的!」
「住嘴!」太皇太后怒極,狠狠盯著李太后,又讓人將烏騅的嘴巴堵住,不讓他再有損皇家顏面。
李太后只是癱軟在地上,扯著太皇太后的下擺,道:「臣妾實在是不知道他會下此毒手啊,臣妾只是為了排遣寂寞,才讓他入宮陪我的!」
「你還嫌不夠丟臉嗎?」太皇太后瞪著她道,「皇家的體面,都被你丟盡了。」
李太后怔怔地坐在地上,似是丟了魂魄。
「讓……景大人過來。」突然,朱懿德哀聲道,他的聲音很輕,薄如蟬翼一般。
他無力地躺倒在床塌上,面色發青,景暄和依言過去,卻被他的面色嚇了一跳。
「皇上,您感覺如何?」景暄和立在下方,有些擔憂。
「過來,離朕近些……」朱懿德喃喃道,「朕就快不行了,你還有……什麼可避諱的……」
景暄和走近了幾步,朱懿德的狀態實在太差,讓她感到一絲恐懼。
其實,景暄和從不害怕死亡,可若是一個人眼睜睜地死在她面前,她還是有些膽寒。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大明的皇帝。
朱懿德緩緩說:「朕這一生都被困在紫禁城這座華美的籠子裡,不得自由……如今,終於可以解脫了。」
「皇上,沒事的,讓太皇太后傳太醫過來,或許還可以……」
朱懿德搖了搖頭,「沒用的,已經沒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