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霖秋對孫伯伯的言外之意,心知肚明。當初開戰時,僅剩慕哥和幾百個兵將死守著白下,而他們要應對的,是敵方的五萬人馬!
偏偏在最危機的關頭,朝廷沒有要派遣援兵的意思,導致局勢一拖再拖,直到最後的力盡糧絕,把士兵們逼上了走向死亡的道路。
[不對。]明憶鴻的聲音突然迴蕩在蕭霖秋的腦海中,[既是同歸於盡,那為何白下的百姓,會在一夜之間全部死去?]
明憶鴻所說的問題,恰好也是蕭霖秋查探多次無果的事。
旋即,蕭霖秋試探地問:「孫伯伯,為何後來的白下城還是覆滅了?」
孫伯伯意味深長地望向蒼穹,此時已經細雪紛飛,這飄搖的雪花,好似當初在白下城外,肆意燃燒的野火。
「是天——」
蕭霖秋不解,「什麼?」
孫伯伯露出諷刺的笑容,「是天不容我軍死守的白下城吶!」
孫伯伯之所以如此說,並非是他在怨天,而是在恨世道的不公。
其實孫伯伯年輕時,本是別國的士卒,後來他因為鬱郁不得志,故而鬼迷心竅地接受了大梁新帝拋來的橄欖枝,可偏偏就是這一遭,讓他這個不敗的常勝將軍,淪陷為世人口誅筆伐的「不仁不義」者。
「罷了,不說這些了。」孫伯伯擺擺手,他又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明憶鴻,「你的朋友似乎不愛說話啊?」
他笑著說:「你還一直戴著個斗笠,既然人都進來了,就不必遮掩什麼,快摘下來吧。」
「這……」蕭霖秋有些為難地看向明憶鴻,對方似乎也在猶豫。
「還在磨蹭什麼呀?我什麼人沒見過,你放心,我又不是看人找茬的。」孫伯伯笑道。
最終,明憶鴻拉下繩子,將斗笠緩緩摘下來。蕭霖秋見到對方的第一眼,難免有些震驚,他完全沒想到,明憶鴻臉上的黑痕竟已經蔓延到了如此深的地步。
「這……我還真沒見過。」孫伯伯撫摸著下巴的鬍子道,「需不需要用藥啊?我這後山都是藥材。」
明憶鴻搖頭,似是在說,藥材對他的黑痕沒有半點作用。
「對了!」孫伯伯仿佛想到了什麼,他繼續說:「你們快來陪我下一局!」
蕭霖秋還來不及拒絕,對方起身就往屋內走去,蕭霖秋亦隨之進去幫忙拿棋盤出來。
放置好後,孫伯伯看向二人,「誰先?」
二人面面相覷,明憶鴻用意識說:[不會……但我可以看你下一局。]
蕭霖秋隨即轉頭對孫伯伯說:「我先來。」
蕭霖秋的語氣格外自信,仿佛他又十足的把握能戰勝對方。
可事實卻偏不如他所想,他不僅被孫伯伯殺了個片甲不留,還讓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哈哈哈——」孫伯伯笑得快岔氣了,「小子,還是得跟你哥多學學!下一個,下一個!」
[讓我來。]明憶鴻說。
蕭霖秋嘆口氣,他沮喪地看向明憶鴻,用意識說:[你看一局就會了?你也看見了,孫伯伯是一點也不給情面的。]
明憶鴻點頭,[大概,之前在書中見過。]
蕭霖秋把人按在孫伯伯的對方,然後拍了拍其肩膀,似是在提前寬慰對方。
明憶鴻伸手示意對面的人開先手,對方也不推辭,轉眼間,一顆白棋就落盤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小雪停歇,二人的棋局已經進入白熱化,孫伯伯臉上完全沒有笑意,蕭霖秋甚至能從對方滿是皺紋的臉上,看見殺意。
見狀,蕭霖秋不動聲色地扯了扯明憶鴻的衣角,他用意識說:[你悠著點,我感覺……]
[閉嘴。]明憶鴻突然打斷對方的話。
蕭霖秋小聲喃喃道:「這兩人,怎麼就較真起來了?」
院外水缸內的淡水凝結成冰,寧靜中,黑棋落下,這好似為白棋編織的一張網,這最後的黑棋,就是化腐朽為神奇的關鍵。
孫伯伯出神半晌,他緩緩說:「我輸了……我竟然輸了!」
就在蕭霖秋以為孫伯伯要生氣時,他的手已經拉住明憶鴻的手臂了,只要對方開口,他就拉著人跑。
「好啊!」孫伯伯爽朗地笑起來,他端起一旁的茶水舉在空中,「今日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孫伯伯將茶水一飲而盡,他爽快地說:「從此以後,你我就是兄弟了!」
頓時,明憶鴻反握住蕭霖秋的手,似乎有些受寵若驚。
蕭霖秋趕緊出聲解圍,「孫伯伯,不至於,不至於……」
「怎麼會不至於?你看你哥,當初他就是在酒桌上贏過我,我們才做兄弟的,你看如今我們還不是交情深厚!」
習武之人,性格爽朗,這一點,蕭霖秋是知道的。「孫伯伯……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牆還沒砌好,待會我哥該罵我了,今日就先不聊了,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