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不必如此大動干戈,玉綏聰慧,定會成功脫身,此事只需交給監察院的人來善後就好。」皇帝說。
「沒錯。」蕭玄又說:「眼下,錦川實權在手,登基在即,萬不可引起恐慌,以他的心性,恐怕會惹出其他禍端。」
寧靜的殿內,傳來皇帝的嘆息聲,「皇室爭奪,難免見血,誰能有膽識爭奪到皇位,才該是這天下之主。不過,錦川之所以變成今日這般,全在於朕。」
「朕以為,只要他不登明堂,安心享用一方封地,便足以度過餘生,可如今……」
「終究是是朕忽略了他。」皇帝咳嗽幾聲,補充道:「縱然他能力卓越,可野心深厚,日後難掌大權......你們是朕的心腹,朕要你們日後盡心輔佐錦川,就像對朕一樣......」
「陛下.......」二人異口同聲道。
三人的交談聲,站在窗外的畢聞青只覺字字諷刺,他竟真的以為,他的父皇將他牽掛於心頭,現在看來,還是他太天真了。
與此同時,殿門被叩響,畢聞青的思緒被拉回,只見殿外走進一個士兵,對方徑直跪下稟報導:「陛下,囚犯江暮鍾求見。」
畢聞青不改面色,「他所求何事?」
士兵面露難色,他支支吾吾道:「下官......也不知。」
「罷了,寡人親自去見他。」畢聞青起身,朝殿外走去。
然後男人停在蕭霖秋身旁,他拍了拍對方肩頭,「蕭仲,你隨寡人一道去罷。」
蕭霖秋點頭應下,旋即他們二人共同踏入地牢。
在潮濕的鐵獄內,江暮鍾仰面望向鐵欄杆外的蒼穹,他的背影甚是淒涼。
直到蕭霖秋二人走近後,老翁才慌亂地回身看向他們,江暮鍾整理凌亂的衣著與髮絲,旋即跪下叩首,「陛下聖安。」
「你起來罷。」畢聞青神情冷漠,然後開門見山道:「你究竟想同寡人說什麼?」
江暮鍾依舊跪在地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罪臣想求陛下一件事。」
頓時,畢聞青臉色大變,「你與畢錦川狼狽為奸,殃及千萬百姓,你叫寡人如何答應你的要求!」
「罪臣深知自己死有餘辜,可罪臣的內眷無罪呀!她們對這些事,毫不知情,罪臣還望陛下開恩,莫要折辱傷害她們,您只需將她們遠遠流放,留她們一條生路!」
話音剛落,江暮鍾朝對方重重磕頭,他的嘴裡還不斷念叨著,「陛下,禍不及家人,她們不知情,她們都是無辜的......」
「陛下。」沉默已久的蕭霖秋終於出聲,他鄭重頷首說:「禍不及他人,他說的並無道理,城中人皆知,江丞相愛妻寵女,他雖有愧天下,但不可否認,他於家人而言,是個負責的頂樑柱。」
畢聞青收斂起神色,擺手道:「若寡人不答應,倒成了個一意孤行之人。」
旋即,他看向江暮鍾,「你的請求,寡人應允了。」
霎時,江暮鍾喜極而泣,他不斷磕頭道謝,「謝主隆恩,陛下英明!」
江暮鐘的聲音迴蕩在牢獄中,久久不能散去。
世事兩難全,江暮鍾在兼顧家人的同時,背棄天下,甚至到最後,他都難以明哲保身,悲哉。
曾經的布衣書生,寒窗苦讀,他從百姓中走來,卻在最終,清醒著墮落於濁世,這朝夕變化,永遠警示予後人。
江暮鍾問斬完畢的第三日,江家內眷盡數流放荒蕪之地,在臨行前,江清月看見了站在人群中的林不逑。
她用眼神示意對方,切勿靠近。
畢竟和罪臣之女惹上關係,難逃眾人口舌。
林不逑眼裡儘是擔憂,可他如今身無分文,什麼也做不了。
在他無助之際,江清月悠然的歌聲傳來,「此去別君,浮生未歇,願君安好,心不辭舊,祈冀他年,我作清風,與君重逢......」
女子婉轉的歌聲逐漸變弱,留在原地的林不逑,眼眶早已濕潤。
等到人群散去,細雪落下,眺望京城外的蕭霖秋依舊沒有離去,無人知曉他空洞的目光在看什麼,腦中又在念著何人。
在城中的巷角深處,白雪終飄停在高牆上。
待到蕭年的頭七已過,蕭霖秋便按照蕭年的遺囑,將其屍首送回故鄉儋州。
遣車白布高掛,似是昭示著棺木主人身份的高貴。
蕭霖秋坐於車前,手持馬鞭,正欲驅車駛出蕭府,卻在此時,蕭府大門外站滿衣著鮮艷的人。
他們在看見蕭霖秋的剎那,一擁而上,蕭霖秋面對此景煞是驚愕。
其中一位書生扮相的男人率先走出人群,對方朝棺木深深哀悼一番,旋即對蕭霖秋頷首道:「小生乃寒門出身,多虧蕭丞相提拔,他是我無以回報的伯樂,還請讓我送其棺柩至十里外,以表敬意。」
「沒錯。」其身後的百姓亦附和道,「蕭丞相對我們的好,大家都看在眼裡,蕭仲,就讓大家送你們離開吧。」
蕭霖秋見狀,面對眾人堅定的眼神眼神,他盛情難卻,他的眼眶再度染上紅暈。
「家兄已去,可他的本心,早已滋潤土地萬千,諸位能在今日送他最後一程,我萬分感謝。」說完,蕭霖秋朝眾人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