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逑的眼神先是從茫然,再到震驚,最後變成現在的不可思議,「……你是蕭澈——蕭霖秋?」
「你怎麼成這幅鬼樣子了?」
一時之間,蕭霖秋也不知從何說起,他撓撓頭,隨口說:「這是個意外……」
對方立刻打斷他的話,「你知不知道,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你在說什麼?」蕭霖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林不逑撇開臉,「幾個月前,上官樂於在行使途中,偶然發現許多倒在血泊中的青年,他們的死狀慘烈不堪,其中就有一枚碎掉的平安玉佩,上面刻在角落的秋字……唯有你隨身攜帶的玉佩才會這麼獨一無二。」
此話一出,蕭霖秋渾身發虛,他恍惚著響起曾經的那位少年,當初他親手把玉佩遞出,就是為保其平安。
「玉佩現在在何處?」蕭霖秋倉皇問道。
「你的墓地里。」
與此同時,姍姍來遲的明憶鴻和小二十落地,他們快步走到蕭霖秋的身邊,並向林不逑互相頷首,以示見面。
而咿呀出聲的小二十不停晃動蕭霖秋的衣擺,似是在說為什麼遲遲不歸。
「十九,你怎麼了?」明憶鴻的聲音隨之響起。
第126章 歸鄉漫漫前路遙遙(一)
蕭霖秋臉上的表情悉數褪去, 他麻木地看向明憶鴻,啟唇半晌卻說不出幾句話。
而林不逑的聲音剛好打破沉寂,「蕭霖秋, 我送你們回儋州看看。」
林不逑此行亦是要前往儋州處理商貨, 卻不曾想在路上竟碰上魔人作怪, 好在蕭霖秋及時趕到, 否則他早就沒命了。
馬車的顛簸搖晃,迫使蕭霖秋握緊車邊的扶欄,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窗外掠過的光景, 馬車外緣時而響起小二十和明憶鴻的聲響,這才不至於讓他徹底失神。
「你如今的模樣,不可輕易為外人看見,回到儋州後, 我會把你們送至蕭府的舊宅, 到時候你要親自去祭一祭家中亡魂。」林不逑反覆揉搓掛在腰間的金骰子,他現在早已脫去過往的稚嫩與傲慢, 成熟穩重的氣質反倒是將這副皮囊的俊氣修顯而出。
蕭霖秋遲鈍許久,才後知後覺地點點頭, 他回身看向坐在身側的人, 然後用乾澀的嗓音詢問:「何人替我下的葬?」
「上官樂於。」林不逑淺淺吐出四個字。
他繼續點頭,心底恍然浮現出上官樂於的身影。
曾幾何時,上官樂於是他學識途中的勁敵, 可他們當初都是血氣旺盛的少年狂徒, 誰會不願與之爭鋒,博得至高的榮譽和桂冠?
林不逑的聲音再度起伏,「當時你的玉佩被尋回後,聖上派人四處追查你的屍首, 但到頭來一場空,我們不得不承認你死亡的事實,可你們蕭氏沒有後人,儋州百姓礙於封建禮數,無人敢出面為你立碑,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上官作為蕭氏一族的外人,他竟主動請命擔當埋葬人,他不惜戒齋淨身七日,只為在下葬的那天,送你最後一程。」
「他為何要......」蕭霖秋的聲音瞬間被堵住。
「因為他愧疚。」林不逑閉眼搖頭,他沉聲又說:「當初我們三人忽遭變故被困妖界,導致你錯過金桂試,與折桂者的頭銜失之交臂......但上官始終認為,那個稱號該是你的,就連他現在身處的地位、掌握的權力,也該是你的。」
「上官親手把這些痛苦與自責紮根於心,以至於他現在背負的比尋常官吏還要多。」
蕭霖秋眼底的無力幾乎快要溢出,他緩緩垂眸,輕聲問:「我能見見他麼?」
對方在心裡默算幾瞬,方開口回應,「他現在或許還沒有離開儋州,我們回去時說不定能看見他。」
聽到這裡,蕭霖秋的心才勉強安定下來,可他還是說不出一句話,心中複雜的情緒不斷交織著,就像怎麼也繞不出去的環。
想來林不逑早已注意到蕭霖秋情緒的變化,他索性擠出一個久違的笑容,「眼下上官已經坐上正三品的文官之位,我代替父親重新連接斷掉的商路,讓林氏再次挺立於世人的眼中,阿月也定居他鄉,成了個受人愛戴的授書人......但除去那個人,似乎儋州的大家都過得很好。」
蕭霖秋自然明白對方口中的「那個人」指的是誰,於是他追問道:「……翟池苑是多久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