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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遇見,雲介便請他一起用膳,席間便聽聞,旁桌上幾人嘰嘰喳喳,一人碧眼黑虬髯,站起身來,聲音洪亮,突然說著王家老官人竟在今日早朝當著官家面脫了帽。

周圍客人目光均轉向那桌,就見另一個人,端著碗讓酒博士添酒,一口飲盡,捧哏似得問為什麼,那人卻嘆著氣答,奸臣當道,誰知道為什麼呢。

一句奸臣當道,便算是道出了原委。

王家的嫡長孫就坐在眼前,雲介目光轉向其,似是為了確認,王渙點了頭。

雲介本想追問,對方卻推說要回府,不便久留,告辭了。

在雲介看來,官員脫冠只能有一個定論——請罪。

可先帝起規,不殺言官。

雖夏卿公並不是諫臣,卻是先帝定下的「頂於言官」。

雲介見王家契兄閉口不言具體因由,但整副閒逸神色也不像是家族有罪之模樣。

他思忖良久,確是不懂其中關竅,於是雲介一回府便直奔形雲院而來,沒想到雲鶴不在院內,他便是等了。

「兄長,現王世翁於正廳而坐。」

「夏卿公是來找祖父?七郎知脫帽起於何?」

「那夜,我們所見災民,驛使八百里加急打馬進城,後官家召了蕭相,二日未朝,今日早朝卻發了怒火,夏卿脫冠帽。」

雲介咽下這口熱茶,抬頭便是明白了,「或是打了敗仗,且是有外因。」

雲鶴點點頭,將藥碗放下,拿上旁的錦帕將嘴角上餘留藥漬擦淨,才開口,道:「兄長,與我對弈兩局?」

「與你對弈,十局勝三局,」雲介先是推拒,擺了擺手,又問道:「是何外因?」

不待雲鶴回答,見雲鶴目光望向他,他突地抓住了「災民」一詞。

雲鶴說話向來簡短,若是無關緊要,便不會說出口。

他突然明白了過來,是糧出了問題。

屋內藥味已隨風消失殆盡,只余火盆里混著銀碳所燒的黃花梨木香氣正濃,火星被竹風颳得將濺未濺,不時發出一兩「啪啪」聲。

屋內空餘雲鶴擺弄白玉棋盤之音,他修長白皙手指將白黑子勢均力敵擺上去,又一顆顆拿下,他似是很享受這個過程,玉石相撞清涼之音湛然如秋日水波碰撞聲。

雲介將棋盤上白子劃分進自己的棋簍里,忽聲道,「來,為兄與你對弈兩把。」

酉時初。

雲鶴動了動,黑子落下,又吃下一子,他手中棋子步步殺機,風雲變幻。

他輕拾棋子,又將另一顆早在手心中捂熱的黑棋擺了上去,玉石碰撞,不緊不慢拱手溫聲道:「兄長,承讓。」

雲介笑著擺了頭,「甘拜下風,還是敵不過你啊。」

雲鶴將布局棋子一一拾回,正準備就這棋局說些什麼,卻聽見外間似乎傳來丫頭聲音,見雲介也看向外面,他出聲問,「雲飛,誰在外面?」

雲飛有些為難地聲音傳回來,有些小聲,想必是在院門口。

「郎君,是許小娘子。」

雲介將棋簍堆放回去,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擺,戲謔道:「許家表妹莫不是相中了我們家七郎。」

雲鶴看著桌旁的冬梅插彩繪瓷瓶,聞言耳根漸有些發燙,卻故冷了臉色,操著與以往相差無幾的語氣泠然道:「兄長,還請慎言。」

「為兄便不在你這用晚膳了,」雲介臉上笑意正盛,忽視掉雲鶴髮冷麵色,望向一旁,轉移了話題,自顧自說找藉口道:「為兄所為疑團已解,春闈在即,還需得早回院溫書,不然榜上無名……可就愧對雲氏列位祖先。」

雲介將溫書這個藉口用了出來,雲鶴不便留他用膳了,向其行了禮,右手請他先行,將他送到院子門口。

卻見,蘇以言站在院門口,抱著幾個古樸顏色捲軸,還是午時那身裝扮,通身火紅得緊,像梅林成的精怪,在冬日裡看著便讓人舒心。

雲鶴皺了眉看向雲飛,雲飛額頭冒汗,連忙擺手撇清道,「這可不是小的不讓的,是小娘子自己不願進院子裡。」

蘇以言見雲鶴伴著雲介出來,向兩位哥哥行了禮,便站在一旁,聽見雲飛的話時,急忙看向玉身而立的雲鶴道:「確是阿南不願未經表哥允許便踏入表哥院子裡的,不怪雲飛。」

雲介見其抱著捲軸,饒有興致溫聲問道,「表妹抱的是何物?」

蘇以言瞧見雲鶴便臉色通紅,她羞澀低頭,道:「是阿南臨摹的字,阿南現住小院院名便是七哥哥所題。所以阿南想著,摹了字便來請七哥哥指點一二。阿南可是打擾了四哥哥找七哥哥談事,若兩位哥哥還有要事要談,阿南便是先回去了。」

雲介忙道:「我正準備回去了,表妹你還沒用晚膳吧,便在七郎這用了,再讓他幫忙指點指點,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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