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鶴似是不解得掀起眼帘,打量著她在自己面前站得規規矩矩,今日未穿朱色了,倒是月白色占了大片,又見她秀麗耳朵上掛著兩團亂飄的絨毛,在脖頸上一掃一掃的,兩隻玉一般白皙的手攪著赤紅絲絨帕子,帶著些許不安,含含糊糊說話。
他又斂下眸子,帶著疑問,「嗯?」
蘇以言見眾人相繼都踏出門,子星等丫頭均在外等著,屋內快就留她和雲介二人了。
她聽見雲鶴這一低聲的「嗯」,眼已不知道瞧向何方,只緊緊盯著雲鶴衣擺上的雲紋,耳根更加發燙得厲害,留下一句話便落荒而逃,「七哥哥,你先休息休息,我未時末再來看你。」
雲鶴啞然,表妹這一句話,搞得他像是已臥床不起一樣。
他輕輕搖頭,將藥咽下去,看著她背影像是水面浮金般跳躍出了門。
第28章
蘇以言回了自己院內,花了將近三個時辰燉好粉山藥雞湯。
又從剛送進院裡的一堆物件里挑了一塊巴掌大的墨盒,打開來,見其色澤肥膩,性質沉重,看這質地,應該是松煙墨。
她暗道自己這便是行此借花獻佛事了。
喚上子星,忙提起食盒往形雲院去蹭一頓晚膳。
今日雖未放晴,但從昨夜開始雨雪均是未能沾地,小徑上已不再潮濕無比,梅林終是重綻放了風采。
她步伐雖小,卻行得快,將手上墨盒掂量掂量,輕輕揣進袖子裡。
早間沒能和表哥多說上兩句,如今,借著探病為由,送禮於他,想是沒什麼不合乎規矩的。
走進外間竹林,天色一下就暗了起來,又些許風吹得細竹左右擺動,嘩啦啦響,掉下一水串子,砸在她精心梳理好的髮髻上。
她「啊」了一聲,驚呼聲將旁盯著手上食盒的子星
驚了,忙回神,問,「小娘子,怎麼了?」
她衝著子星笑笑,擺擺手,說,「沒什麼,只是竹頂上掉下的水砸在我頭上,感覺冰冰的。」
子星出了院子便有些欲言又止,房內劉嬤嬤已經提點了,說是小娘子這兩日怎麼總往形雲院裡去。她剛盯著食盒想的便是這事,她也覺得近來小娘子與七郎君走得過近了,如嬤嬤所說雖為表親但男女應有大防。但又轉念一想,雲家主子都沒說些什麼,她一介僕從如何能干涉此事。
況且,她在老夫人身邊雖不久,卻也是個懂得揣摩人心的。細細思量老夫人今日早間那席話,不知是想撮合小娘子與七郎君亦或是與四郎君姻緣,讓本就親近的關係親上加親,這不就是皆大歡喜的大好事。
她被小娘子這一聲驚呼給「點醒」了。
她怎能破壞此事?
小娘子應是未聽出這番話的意思,只當是認為老夫人待她及笄後也不急著把她嫁人罷了。
子星打定主意,若劉嬤嬤再提起,便請她直接給小娘子提吧,她是老夫人給小娘子的丫頭,自是得向著小娘子,她可沒必要摻合進這事。
到時候,在小娘子這討不了好,讓老夫人知道了,更不會買她的好。
見蘇以言看向她,子星便只收回那副神情,將食盒放在地上,上前去掏出帕子,給她擦拭。
蘇以言好容易行至形雲院,天色都陰下來了,她見橋邊的水運渾天儀報時,申時已到五刻。
院門屋門均是敞開的,院內里也一人沒有,聽聞見旁的鳥鳴聲,她抬起頭,便見白地站於屋頂獸頭之上,仰起頭,高昂地叫喚著。
她只站於門口輕聲喚道,「七哥哥,你在嗎。」
雲飛本正在撥弄炭火,聞言忙快步走出來,見是許家小娘子,他有些不耐,畢竟自家郎君遇見她就准沒好事。
一邊是將斗篷取下給她,一邊又談了話便要觀星了。
他便皺著眉,但還是行了禮後小聲道,「郎君病體未愈,還在休息,小娘子所為何事?」
蘇以言見雲飛站於門口,擺明了這架勢就是不讓她進去,她聞言云鶴尚在休息有些失落,她只得輕聲道,「勞煩雲飛小哥幫我將此墨贈予表哥,還有這湯,喝點有利於表哥的身體康復。」
雲飛見蘇以言態度很好,撇了撇嘴,軟下語調,「嗯,我會交給郎君的。」
蘇以言將東西交給雲飛,又望了一眼,本打算轉身便走,卻聽見屋內傳出聲音,「表妹,留步。」
他輕咳了兩聲,斷斷續續,像是在加衣,又有聲音傳出,「雲飛,這是我院內的待客之禮嗎?」
雲飛他語氣懨懨,忙道,「是,郎君,小的知錯了。許小娘子,裡邊請。」
雲飛請蘇以言進正廳,將此一方墨盒和食盒均放下,吩咐旁的小廝上茶,便向蘇以言行了禮,往裡屋扶郎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