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又嘆:「俗話道:頭痛灸頭,腳痛灸腳,若能剜肉去瘡,應是再好不過了。」
雲鶴掀了眼皮,一雙深邃的雪亮眸子對上葉初那閃爍著精光的眼,沉聲道:「若是走到那步,蔡家也不是不可倒。」
雲鶴出葉府時已戌時四刻,雪厚陷腳,馬兒滑蹄,街上人跡罕見,雲鶴暗想:「若不為官,饒有興致,便是凜冬踏雪尋梅又有何不可?如今卻只因了些許事兒煩憂,失了這性質。」想到這,不禁搖了搖頭,蹙起長眉,長嘆了一聲。
雲飛也長嘆一聲。
對著阿杜商量道:「馬蹄打滑,該如何是好?」正說著,那宅老便出來了,拎了一捆布,門子緊隨其後,那宅老出來對雲鶴道:「通判老爺,小老兒擔心馬蹄打滑,特意尋了麻布,用麻布裹住馬蹄會好些。」
幾人合力給馬蹄裹上布。
宅老和雲鶴站在屋檐下,宅老看著尚未及冠的少年,不禁想起了自家知州年輕時候模樣,由衷感嘆:「通判老爺少年有成。」
「您老過獎。」雲鶴突然用上了敬詞,那宅老連連擺手,「小老兒不敢承。」
雲鶴回到府上已戌時末了,府上只剩下燈籠里赤紅的燈火在漆黑一片中搖晃。
他連衣裳也沒換便去了姜氏處,想給母親報個平安,姜氏還沒歇下,蘇以言竟還在她屋裡,二人聽說雲鶴回來了,都起身來,姜氏看著雲鶴睫毛上的米雪,心中心疼得緊,忙叫他回去歇下。
蘇以言見著雲鶴回來了,便向姜氏告辭。
雲鶴提出送蘇以言回房。
二人走在前方,雲鶴替她掌了傘,蘇以言問:「哥哥可用了晚膳,究竟是有何要緊公務,竟這麼晚才歸家?」
第126章
大雪斷斷續續紛飛了兩日,路上行人漸少,只有一匹快馬在奔騰,原是有東京里的文書到了。
雲鶴在判廳辦公被叫去了州廳,隨著他而去的還有從門外
緊趕慢趕來的兩位判官,到了之後,葉初請他們下座,吩咐書吏上茶,一人下發一張吏部下的告身文書,這文書像邸報一樣,下發是為了讓一路驛站為官使提供方便。
也只是官員另外的斂財手段罷了。
只雲鶴與葉初對視一眼,他們看見人名後還是鬆了口氣,兩人眼裡都帶有喜悅二字。
那趙判官問,是否開始準備東西以用來迎接觀察使。葉初只答:一切從簡。都是兩廉官,不用那些虛禮。
來的是這兩個人,不知自己叔父他們在朝中下了多少功夫。
似乎在提醒他們,有些該做的事便該做了。
來的兩個觀察使,是御史台中丞夏朝帶著前歲被左遷出京的監察御史理行孫簡來巡檢。巡的是什麼,在座的不在座的大家心裡門清,巡的自然是地方財政,地方刑事訴訟,地方倉儲農業水利。
尤其是睦洲才遭淹了兩個縣,何況還有藥死災民一事,雖說蔡家推脫是奸奴害主,事實還有待商榷。
要說這孫簡上諫言實在是直白可愛,惹得皇帝不快,當時剛升遷不到一月便被貶了。
當然,當時的吏部尚書還是孔韋,這老傢伙便是權貴一派的代言人,是蕭黨。
皇帝一提,他便使人參了孫簡,甚至還參了推舉孫簡升遷的御史中丞楚華,孫簡氣得在朝堂之上便摘了帽子,匍匐在地上,不起來,又高聲喚道,「陛下,若是繼續橫徵暴斂,窮奢極侈,棄天下百姓於不顧,天下之人定不忍陛下久矣,恐有反民。」
皇帝氣得臉色鐵青,偌大個朝廷,就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直到雲老相公站出來,緩和了氣氛,這才將孫簡提起站住,但皇帝還是不悅,直到升朝尾上還是將孫簡降了職,孫簡鐵青著臉謝恩,待散值後只向雲老相公拱了拱手便摔袖子離開了。
雲鶴沒進入朝廷之前,便聽說過這位諍臣的事,在當時還是硬生了敬佩之心,畢竟不是誰人上諫都可以如此直言不諱,棄自己前程於不管不顧境地,只為勸一國之君節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