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期間,全國大小官員都休假了,加上元宵節,一共休假十四日。蘇功也是,於是他們一家三十晚上用守歲宴時便打算明兒初一用了早膳便出發去建德,一是為了感謝雲鶴施以援手並接濟自己一家,前去拜年,二便是領用雲鶴的好意,那間雲鶴買的宅子也不能浪費了不是。
蘇以言回到自己布置的地方,見著那兩顆盧橘樹,將樹上的雪打掃乾淨,這才歇下。
初二,蘇功一家三口前去雲府,打算往「接福袋」里投了飛貼,雲府來往絡繹不絕,有許多書生都上前來投了飛貼,只期望著這文魁能庇佑自己來年高中,又或是能記住自己名字,之後提上一句,自己的仕途也就穩了。
一行人雁行有序一般,論到蘇家了,蘇功將飛貼遞給蘇以言。
若按行序,自是該她姐姐去,但這次蘇功脫罪而歸,只和母親,合計兩人回的睦洲,只說姐姐流放到嶺南後病逝。想到這,蘇以言那剛停歇不久的淚水又從眼眶盈了出來。蘇功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阿言,去吧,給雲長官投飛貼。」
蘇以言怕自己惹了母親傷心,這才忍了忍,將淚水逆了回去,走上了台階,將飛貼放在「接福袋」里,又才乖乖地回到蘇功身後。
蘇功帶了兩個僕人,蘇齊也跟在他身後,兩手不空,為表尊重,他決定自己上前去叩門,門子在裡面問:「何人叩門?」今兒叩門的人太多了,門子都不想隙開門縫往外看,只在門後煩悶懶洋洋嘮嗑。蘇功道:「勞煩通稟,桐廬知縣拜通判年安。昨兒便遞了送門狀。」
那門子聽見是知縣,立馬開了門,將幾人迎進去。
正巧,走出門房,繞過照壁,就見著兩人朝著門口方向走來,像是主僕。因還有小雪,那中間的少年身著深紅雀藍撞色大氅,隱約可見戴了黑紗朝天幞頭,旁邊的人正替他打著傘說說笑笑。
蘇以言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雲鶴。除了官袍,甚少見他穿如此鮮亮色彩的衣服。
她本是一隻手握住小手爐,另一隻手正拉著母親手對著謝氏撒嬌,瞧見雲鶴後便不自覺鬆開母親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雙垂髻,上面插著金絲纏珠釵。
今日天寒,她披了梅紅色斗篷,又打量著自己的皮襖和緋紅印金褶裙,謝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替她整理了額前的碎發,摸了摸她的臉,對著她低聲道:「阿言今日是最美的。」是美的,髮髻是謝氏替她梳的,還替她塗了口脂,她嘴甜,「母親的手藝,阿言便是丑娃娃,也能變成那閉月羞花之貌。」子星在後面提了一盒年糕,跟著笑了。
她二人落在父親後面,蘇功這麼多年官場練就的眼力見,認出雲鶴便大步朝前去招呼了。
第128章
這是蘇功第一次見這傳聞中年少有為的狀元郎,雖被傘遮住看不見臉,只瞧那通身的氣派也不是一二般人物。
蘇功立即迎了上去。
門子跟著他一起迎上,至到面前,門子向主人請安,那主僕二人才像是發現了來人一般,雲飛將傘面抬上去,一點飛雪撲面襲來,那周身的冷傲孤直勁兒令蘇功側目。
他在心中暗嘆,這不愧是官家卿點的狀元郎,翰林院出身的都是一股子清貴自傲勁,但翰林院沒有實權,雲鶴身上雖沒著官服,仍然比翰林官多了權勢磨礪的鋒利。
臉生,雲鶴見蘇功第一眼便覺得臉生,抬傘後瞥見了綴在後面身著鮮亮的蘇以言,反應過來這面帶髭續的快到知天命黃干黑廋的男人,便是——蘇以言的父親即府上二房的連襟蘇功蘇無績了。
雲鶴沒穿官袍,反應過來來人是誰就朝著蘇功行了時揖禮。
蘇功門清兒,不管如何身份,哪兒能讓他給自己行後輩禮呢,忙扶著雲鶴手肘,激動萬分,道:「多謝雲通判替我謝蘇二家主持公道啊。」
說完,他朝著後面喚了:「娘子,阿言,快來見過通判。」等謝氏和蘇以言上前來,蘇功竟帶著她們跪了下去,雲鶴趕忙伸手去扶蘇功,又使了眼色讓她們身後的婢女將蘇以言和謝氏均扶起來,「世叔快請起,小子所做不過區區罷了。」
蘇功竟不起,換了個方向作揖,對著京師所在方位磕了三個頭,這是在向皇帝行禮,雲鶴也不伸手阻止了。
雪渣沾染上了他的額頭,他渾然不覺冷,又抬起頭對著雲鶴道:「蒙受通判恩典,今朝得以昭雪,謝家蘇家沒齒難忘,若以後有用得著蘇無績的時候,無論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雲鶴怕他對著自己磕頭,怎麼算蘇功都是長輩,忙單膝著地去拉他,傘不及時,那紛揚雪籽便撒在了黑紗朝天幞頭上,雲鶴道:「世叔,您快請起。」
蘇功這才把著雲鶴的手起來。
蘇功起來後發現,雲鶴是想往外去,於是問:「通判,下官……」雲鶴打斷了他的話:「世叔,不在官場衙門裡,您便是長輩。」
蘇功有些猶豫,雲鶴這才改了稱呼對著後面的人見禮:「姨丈,姨母,阿言表妹,往裡請,母親今兒早膳時還在念叨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