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親近之人更好。
蘇以言說起自己已亡故多年的生父生母依舊難受,心中一抽一抽地疼,但她還是安慰了蘇功。
蘇功望著她。
像在透過她看著十幾年前的老友。
「後面我才想明白,你父親莫不是怕連累我,故而全力推舉我去知縣。不過,我總覺得當時東京發生了不小的事,只是這麼多年了,依舊沒有外傳。」
蘇以言定定望著那盞豆燈,語氣斬釘截鐵,「若是想讓人守口如瓶,」
父女二人一齊出聲:「那便是知情的人都死了。」
蘇功讚賞的目光與蘇以言對接上,「所以,阿言,茲事體大,勿要再言,當心隔牆有耳。」
蘇功將目光收了回來,拿起自己的印印了印泥,往紙上戳了,蘇以言卻眼睛亮亮,蘇功戳完了印,卻沒聽見她答覆,抬了頭看向她,聽她道:「爹爹,我知曉隨侍的下落。」
不等蘇功驚訝。她走近了一步,低低嘆息兩聲,輕不可聞,又道:「我要去尋他,我想弄清楚父親究竟因何而死。」
「你去尋?你怎麼能去尋。」蘇功皺眉問道,他手上的印沒拿穩,「叮」地摔在桌上,幸好是銅印,只發出聲響,卻沒磕掉一角。
蘇以言抿著嘴唇。
她連著點頭。
蘇功只覺得蘇以言那脆生的聲氣傳進耳朵里,使他半邊身子都僵住了,難怪,她那漆墨渾圓一般的眸子在豆燈飄搖的火光里亮得怪異。
就打著這主意呢。
沒細想,她如何知道的便開了口說出帶有「阻止」意味的話來。
果然再望向她,就見著她的眸子裡帶著委屈。
蘇功心下後悔,緩和了語氣又問:「你從何得知的?那隨侍今在何處?我派人去尋罷。」
「女兒從周郎君嘴裡得知,那人應在東明縣。爹爹,此事最好不要讓別的人知曉,仔細被陷害。」
與周珮同鄉?蘇功又問:「你們怎麼聊上你父親了,陛下不喜人提起他,周蘭卿應也只是聽說罷了,有沒有此人都存疑。」
說完,他擺擺手。
蘇以言湊上去,將銅印拾起,輕輕擱在印台上,道:「你怎麼突然不信他了?要不明兒你們在衙門會面時,你可問他一問。而且,是因我近來去外面打聽父親了。」
「什麼?你怎麼能去外面打聽。」蘇功揉了揉緊皺眉心處,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只震驚之餘,尚存理智,問:「可有人知你身份?」
蘇以言搖頭,賠了個笑,嘿嘿道:「爹爹你放心,不會有人知曉我身份的,我行事有分寸。我只是想知道父親的事,爹爹你也有他的畫,他筆墨瀟灑,實不像迂腐之人吶。」
「那就好,沒人知曉你身份就好。」蘇功這才放心,嘆了長長一口氣,「人心叵測啊,我就是怕那日之事再發生,我自己一個人倒也罷了,還得連累你和你母親。」
「現如今你爹爹我,不求無功,只求無過。」
蘇以言連著點了好幾下頭,旦旦信誓:「爹爹你放心!阿言是知道分寸的。」
蘇功兀自沉默了片刻,似是想起什麼,一轉話音問:
「阿言,你素來行事謹慎,那周蘭卿怎麼知曉你在打聽謝懷的?」
他,蘇以言險些張口告狀,她可不信,周珮知曉她在打聽謝懷這事是行的光明正大之途,但她將周珮扯了進來,就是讓父親知道,若是有人提起「謝懷」,她已經將這些人都栓在了一根繩上。
雖說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周珮是君子嗎?
不過周珮他現在已同蘇家親近,必不可能去向蕭相告發。
何況,若是沒有證據,單單「謝懷」兩字還能治官員的罪?那當今天子與暴君已經無異了,這樣的君王,還值得雲家效忠嗎?
但她不知道如今蘇功對周珮這個後生十分喜愛,是否會對周珮的行事深信不疑。
等會如實說了,恐怕會被他曲解成自己在胡說,就是因為不想嫁給他。
於是蘇以言扯了個謊。
她道:「昨兒我在書坊被他撞見了,於是問我是否對謝懷的畫作好奇,我說是,他說若想要謝懷的畫作,恐怕得去找那隨侍。」
「他沒說隨侍的名兒?」蘇功狐疑。
「他只說了這些,說那隨侍以前在東明。」
「可是東京太遠。」蘇功反駁。
「東京是遠,但是……爹爹你不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嗎?」蘇以言開口問道。
蘇功有一絲猶豫,被蘇以言捕捉到了。
蘇以言又道:「爹爹,當年的真相必須得大白,若我父是枉死,我也定要拼了命還他清白,讓後世青史能留他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