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公聽罷,將碗擱在桌案上,嘆道:「不是你寫的話惹了,是他自己惹的禍。」
雲固也幫腔道:「你莫自責,鶴兒行事謹慎,不是你那紙惹的。」
蘇以言還欲再言,老相公揮了揮手,道:「你們都走罷,老夫累了。」
雲介進來還未說話,正想張嘴,聽見他說,「介兒不是在陳家,怎麼回來了?」他像是才發現雲介在一般,雲介也沉著氣,答:「翁翁,孫兒從陳家趕回來的,陳家有請皇城司的人,孫兒打聽到,七郎尚未被治罪,只是被關起來了。」
老相公道:「讓他吃吃苦,他自己便曉得了。」
都是氣話。雲介不知怎麼接,忙給父親使眼色。
雲密道:「那可不行,大哥回來不得收拾我哥倆?」玩笑的話,幾人臉上都帶了笑意。
「何況,鶴兒一出事,讓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西線又該如何?上次來的信,大哥也尚在病中。」說到這,雲密總覺得有一種禍不單行的意味。
但確實木已成舟。
雲固道:「那永節之事......」
老相公道:「就按先前說好的辦,也不用上書,莫再惹了陛下不喜,近來連你都見不到陛下的面,先等陛下露面吧。陛下看在我的面上,也不會拿他怎麼樣的。」
「那蕭家引陳王入京的事,這奏不得不參,父親,我就去安排。」雲密道。
聞言,老相公那乾枯樹皮一般的臉皺得更厲害了,「莫要輕舉妄動。」
雲密只好點頭稱是,「除了先前說得,什麼都別做,再托人往皇城司獄裡打點,多送點銀子,廢些人情,看看能不能找人見上一面,見上一面就什麼都知道了。」
雲密等人行了個禮,結伴往外走,孫物就跟著他們身後,他低著頭當作沒見過蘇以言一般,走到竹簾處,老相公道:「阿言你留一下,老夫還有話要同你說。」
蘇以言剛邁出的
步子收了回來。
雲介最後出去,還關上了門,老相公招招手,「來這裡坐。」
蘇以言又行禮道了個謝,乖乖坐了過去。
老相公仔細打量,真像謝懷啊。
太久沒見過這位自己最喜歡的門生了,只能根據蘇以言的模樣在腦海中描繪謝永節,他顫顫巍巍起身,蘇以言上前去扶他,見著他將那捲畫從屋裡木匣子中拿出來,遞給蘇以言,蘇以言連連擺手,「我不敢收。」
老相公道:「本就是你父親的東西,理應歸屬於你。」
蘇以言不好再推遲,道謝後接過,扶著老相公坐下後,就埋著頭等待他下面的話,會是數落嗎?
老相公見她模樣,放緩了語氣道:「這事真不怪你,是鶴兒他自己的決定,老夫之前和你說的那些話,只是想提前截斷此事。只是始料未及。
這孩子,不知是怎麼回事,說他是為了你,那完全是不講道理。可能是受了你的影響,但老夫不會怪罪於你,凡事若都遷怒於人,不找出路,那老夫這麼多年就是虛活年歲了。況且,老夫也是從少年時候過來的,年少慕艾,會為自己心喜的小娘子如此行事,也是少年血性。」
「你都不知,老夫年少之時,為了你外祖母,還和別的郎君打了架,將人打折了腿,父親讓老夫跪在祠堂跪了兩日,總不能說雲家衙內以事欺人。
老夫記得祖父也是如此說得——誰沒個年少衝動時候,年輕人若唯唯諾諾,那就不是我雲家的兒郎。老夫這才被父親放出來。「說起過去,老相公那皺巴的臉上布滿了笑意。
蘇以言本緊張得手不知放在何處,不知道他會對自己說什麼?如今聽他這樣說,霎時腦中自責與羞愧都沒了,只剩下紅透的臉頰和老相公嘴裡的』他心喜我『,還有老相公年少時候的趣事。
話說到這,不等蘇以言接話。
老相公又道:「你可願?」
蘇以言抬起眸子,大著膽子與老相公目光相接,又迅速低下頭去,裝傻道:「阿言不懂您說什麼。」
「凡事得講究你情我願才行。我鶴兒這麼久以來,不會還是單相思吧。」他嘆了一聲。
氣氛緩和了。
從孫物進來述說後,老相公就莫名覺得自己孫兒行事是有倚仗的,從小到大,也不見他是那麼蠢笨不計後果的人。
況且,也不至於是死罪。
陛下逐漸年邁,人到了一定時候是會忌憚多疑。
蘇以言轉過頭,本咽下去的話又繞回來舌尖,眼睛盯著腳尖上的小花,「阿言願意的。」
老相公哈哈一笑,「老夫就說嘛。都如此了還是單相思,那他也太沒能力了。」
「既如此,等他及冠,老夫就親自去睦洲上門提親。嫁給他,也不算埋沒了阿言,老夫也對得起你父親。」
「外翁。」
「嗯。」
蘇以言還是想問,雲鶴真的會沒事嗎?
他可是被關進來皇城司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