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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嬤嬤說道:「我年紀大了,熬不住,這會子要去值房裡睡,你回承恩閣吧。」

如意又累又險些出了大醜,趕緊告辭,逃也似的走了。

誰知剛剛走到門口,王嬤嬤說道:「明天早上,吃了早飯就過來找我。」

如意頓步,深吸一口氣,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是。」

回到承恩閣,蟬媽媽居然還沒有睡,指著爐子說道:「泡腳的水已經燒好了,燒炕的煤也添上了,炕上溫呼,你快洗洗睡吧。」

一回來就是熱水熱炕,如意心頭涌過一陣暖意,「多謝媽媽,勞累您這麼晚還不能睡。」

蟬媽媽說道:「沒事,你忘記我以前是幹什麼的了?上夜的,現在晚上就在屋裡頭待著,不用出去吹風受凍,都多虧了你。」

又問,「上夜的女人說你被王嬤嬤留在紫雲軒里了——沒出什麼大事吧?」

如意說道:「沒事,就是要我讀帳本,明天還接著去,承恩閣那裡,明天還得指望您老人家打掃。」

承恩閣,紅樓黑家具,最是容易沾灰現髒的,天天都要撣塵。

蟬媽媽說道:「小事一樁,我以前還給我們東府先侯夫人的書房擦過地,這種精細活兒難不倒我。倒是你,小小年紀,就會斷文識字的,給王嬤嬤讀帳本,哎喲喲,將來不知有什麼大造化呢!」

如意一聽蟬媽媽給東府先侯夫人書房擦過地,大體明白了蟬媽媽一大把年紀混的不如意的原因:

如今東府是繼室周夫人當家,對伺候後原配王夫人舊人心懷芥蒂,況且蟬媽媽是個小人物,不像王嬤嬤和魏紫那樣是照顧王夫人一對兒女的大功臣,輕易動不得,所以蟬媽媽自然被排擠了,年老了還要上夜。

如意泡了腳,抱著她的佛郎機娃娃,躺在溫暖的炕上。

此時她又累又困,但在紫雲閣喝的那杯釅茶起了作用,愣是睡不著啊!

如意腦子一會是帚兒和她在湖邊十里畫廊石階那裡嘻嘻笑著,幫忙擰乾床單;一會是帚兒穿著一身黑衣拿著短刀要刺她;一會是帚兒躺在蔬菜暖屋的床上面色蒼白如紙,一臉的死相。

不要再想這個撒謊成性、栽贓嫁禍於我的傢伙了!

如意翻了個身,努力的把帚兒驅趕出腦子。

現在腦子不是帚兒了,是一群石榴籽般擠在一張炕上的外頭買來的丫鬟!

她們圍繞著如意訴說自己的冤屈和悲慘的人生。

十二歲的如意承受不住這鋪天蓋地的絕望,在心中大呼道:我不是包青天!我只是個努力自保的三等丫鬟,你們放過我吧!

如意就像攤煎餅似的,又翻了個面,開始想點別的事,方才在紫雲軒里讀的帳本浮現在腦海。

腦子出現一條吉慶街,一個個鋪面、民宅,按照保甲排列的順序分南北排開。

何媽雜貨鋪、鍾糧米行、茂泰酒館、佬杆麻豆醬鋪、荻第車馬行、似家客棧、三通鏢局······

每一個商鋪或者民宅後面,都標著它們的拆遷銀,一堆一堆的。

如意幻想,我咋攤不上這種好事呢,隨便一個鋪面或者民宅,就夠我家一輩子吃喝······

就這樣想著好事,如意睡著了。

次日一早,如意起床洗漱的時候,蟬媽媽樂顛顛的來說,「早上灑掃上的女人托我給你帶句話,說,王嬤嬤說,你不用去飯堂吃早飯,直接去紫雲軒,她那裡有飯吃。如意啊,你可要抓住機會,好好在王嬤嬤面前表現,王嬤嬤是個有本事的,多少人想巴結都巴結不到呢。」

對此,如意心裡累,卻只能報以笑臉,「我省的。」

紫雲軒,如意吃上了她有生以來最奢華的早飯,單是稀飯,就有甜鹹兩種,甜的是八寶粥,鹹的皮蛋老鴨湯粥,包子是葷素各三種餡,葷是十二個褶的圓包子,素的是半月形狀的,還有粉嘟嘟的蝦餃、木桶般的燒麥、雲朵般的豆腐腦,並八樣小菜。

王嬤嬤只喝了八寶粥,配了點香油炒的榨菜絲,吃了碗燉的嫩嫩的雞蛋羹。

王嬤嬤停了筷子,如意此時還沒吃飽,礙於禮儀,只得跟在長輩後面停了筷子。

王嬤嬤說道:「你不跟我客套,繼續吃,我習慣飯後打兩套八段錦再辦事。「

如意送了王嬤嬤到門口,才回去繼續吃。

如意吃完早飯不久,王嬤嬤回來了,打了兩套八段錦之後,她的額頭微微有些汗珠,去了旁邊的耳房,說要更衣。

如意就在書桌邊等著,過了一會,兩個丫鬟抬著馬桶出來了,如意知道,這更衣就不止了更衣了,難道要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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