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見清不懂,踏入他的朋友圈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因為受誘惑本身就是一種犯罪。
*
璞宣二十層以上都是俱樂部,聽說是東家為了追一個女明星特意開的,這種千金博美人一笑的戲碼不過是對方圖一時新鮮。通常是俱樂部常在,但身邊的美人卻一撥又換一撥。
這是他們這個圈子的常態。
整棟建築坐落在帝京城的中軸線上,東起南街定安門,西至長安城樓。燈火綴滿所有街道,俯瞰之下盡顯皇城繁華。
接風宴在俱樂部頂層。賽博朋克風的裝修,一抬頭就是星空頂,深邃神秘,鐳射燈光從四面八方襲來,仿若置身浩瀚宇宙中。
侍應生見了孟見清,立馬上前禮貌客氣地引他們進包廂。
門口的門童拉開門。
粗粗看過去,大約有二十幾個人,男男女女都有,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一群年輕人踩著音樂搖頭晃腦,在煙霧繚繞中逐漸忘我。玻璃茶几上還擺了一排五花八門的酒,最中間摞起一沓厚厚的鈔票,幾個女孩坐在沙發上聊天。
趙西和瞧見孟見清,立馬從牌桌上起身,跑出來時幾乎撲在他身上,「三哥,你可算來了!」
「離我遠點。」孟見清伸出兩根手指嫌棄地推開他,「味道太沖。」
趙西和抬手聞了聞,一臉委屈:「我這也沒味道啊。」但他向來沒心沒肺,笑嘻嘻地招呼侍應生來給孟見清倒酒。
趙西和,二十四歲,父親是某高端酒店集團老闆,母親出身名門,聽說祖上和葉赫那拉氏沾點親戚,所以小的時候院子裡的同齡人總愛喊他「小貝勒」。偏趙西政聽不了這個,回回上去跟人干架,還是孟見清帶人幫他擺平了這件事。後來自然是小弟認大哥,桃園三結義的故事了。
趙西和「嘁」一聲,眼睛一瞥,看到了沈宴寧,視線在她身上來回掃,「喲,三哥這是又換了個新妹妹啊?怎麼稱呼?」
「又」這個字很微妙,但用在孟見清身上合情合理。
沈宴寧禮貌笑笑:「我叫沈宴寧。」
「寧妹妹啊。」
聽到這個稱呼,沈宴寧眉心一跳,她覺得這個人還沒她大。
好在話題並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孟見清隨意找了個空位坐下,和身邊人自然聊起:「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上周。」
「你爸不是想讓你留英國管理歐洲分部?」
「我爸?」趙西和喝了口酒,往沙發上舒服一靠,得意洋洋地說:「他哪斗得過我媽。」
......
沈宴寧聽不懂他們的談話內容,也不打算聽懂,索性坐在一旁靜靜觀察,望了四周一圈,最後還是回到孟見清身上。
這是她不曾見過的孟見清。琉璃燈,熟人場,他坐在晦暗燈光下,姿態懶散,斑駁光影落在臉上晦明難測。有人過來遞煙,他笑笑,拒絕之意明顯,恰到好處的客氣疏離。
那人討好未果,訕訕離開。
顯然他是這風月場的上位者。
孟見清突然轉過頭,兩人視線對上,他笑說看個人還偷偷摸摸。
沈宴寧的心砰砰跳得極快,慌亂中,借著酒意大膽湊上前,問:「孟見清,你以前有多少個妹妹呀?」
孟見清笑容一頓,靠近她耳邊,拿手比了比,說:「這麼多。」
「哇,還真不少啊。」沈宴寧誇張笑笑,身體往後挪了挪,看到另一桌有人招手,說:「你朋友好像在叫你。」
這一挪,他們之間仿佛多了條楚河漢界。孟見清斂了斂眉,拿走她手中的酒杯,說:「過去玩玩?」
沈宴寧跟著孟見清過去時,旁邊幾個女孩意味不明的眼神帶著幾分考究以及她們固有的,常見的——嘲諷。
沈宴寧並不在意。
比起這些,她更關心待會兒怎麼讓孟見清輸的不那麼難看。
畢竟她牌桌上的手氣向來很臭。
但是那一晚她手氣極好,三顆骰子比大小,她一猜一個準,贏了趙西和一塊百達斐麗手錶和另外一個人的一輛限定款車。
玩了四五輪,回回都是沈宴寧贏,到最後趙西和苦著張臉,怨聲載道:「三哥,真不能玩了,再這樣下去我老底都賠完了!我說你上哪找了這麼個財神爺啊?」
孟見清坐在旁邊,手搭在她椅背上,沈宴寧往後靠時,後頸蹭過他的指尖,涼得發澀。她下意識偏頭,窗外夜光璀璨,無限風情,他坐在這萬千繁華里,輕聲笑:「京大的。」
他的話音剛落,牌桌上安靜了一瞬,不知道誰突然嘆了一句:「難怪,原來是高材生啊!」
中國人無論多有錢 ,骨子裡對讀書人都有一份尊敬,但這份尊敬值多少錢,要沈宴寧自己掂量。
接下來的幾輪,沈宴寧揣著這份心知肚明的掂量,不敢得意忘形。
最後一盤,孟見清親自上手。
周圍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意味深長地說:「三哥這是要把自己給賭上啊?」說完周遭爆發出一片鬨笑,他們露出最原始的本性,眼底淬出幾分灼熱欲望,開著成年人的玩笑,樂不思蜀。
沈宴寧低頭不說話,試圖屏蔽這些惡俗的低級趣味。
孟見清拿著骰盅在她眼前晃了晃,看著她,寡冷的眼睛卻笑了一下,「玩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