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經心扯起嘴角。
這年頭沒見過這麼傻的人。
第05章
包廂門被推開,外頭進來一個男人。長相極好,眉目染著倦意,微開的襯衫領口蹭了一抹艷麗的口紅印,鎖骨上還有幾道醒目的抓痕,曖昧得惹人遐想。
趙西和端著香檳杯走上前,笑眯眯地說:「不好意思啊,打攪梁少的美人夢了。」
梁宵一踢了一腳他的膝窩,越過他,徑直坐到沙發上倒了杯酒,臉上不滿不言而喻。
「得嘞,看來這溫柔鄉不溫柔啊。」趙西和嘴賤,非得懟他一句。
梁宵一睨他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這俱樂部聽說花了你爸不少錢啊......」
「哥,哥,我錯了,真錯了。」趙西和聽到自己糗事,立馬改了嘴臉求饒,「可別讓老爺子再流放我一次了。」
變臉其快讓人稱嘆不如。
梁宵一嗤笑一聲,四周看了圈,目光落在了沈宴寧身上,隨後看了眼她身邊的孟見清,若有所思。
趙西和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吧,原來三哥喜歡這種類型的。」順便把剛才的事事無巨細說了一遍。
他說得口乾舌燥。
而梁宵一卻只捕捉到了兩個字——「京大」。他細細咀嚼著這幾個字,神色不明。
包廂里的侍應生給沈宴寧倒了杯飲料,她低聲說了句謝謝。手推了推桌上那堆贏來的籌碼連同那塊百達斐麗手錶一併移到孟見清面前。
他挑眉,「嫌少?」
沈宴寧搖搖頭。
「那是怎麼個意思?」
沈宴寧抬頭看向他。
直到多年以後,孟見清都能記起她此刻的表情。那是一種被命運擺布的無奈,掙扎以及幾乎要灼傷人的痛苦。
她輕輕地說:「孟見清,我只是個普通的學生。」
普通到無法承受你如此昂貴的籌碼。
孟見清的笑容一絲一絲抽開,他垂下眼瞼,仿佛老僧入定般陷入長久的沉思中。
音樂鼓點密集,酒杯互相碰撞,香霧縈繞,包廂里是一群無憂無慮的年輕人,他們的人生自出生起就被安排好,無須為生活疲憊,無須為前途奔波。而孟見清只是這群人中的其中一個。
音樂聲越來越大,沈宴寧看見他嘴唇動了動,表情有些玩味,湊近才聽清。
他說,我也就是個普通人。
接著又像是安慰她:「別給自己那麼大壓力,帶你來就是純玩兒的。」說完,指著花蝴蝶似的往人堆里扎的趙西和,說:「趙西和人不壞,你只管放開玩,我帶來的人,他總不會虧待。至於這些東西,給了你就隨你處置,要不要你自己做主。」
沈宴寧聽了這幾句話,就知道他是在挽救她那點薄弱的自尊。他待她處處周到,好到讓她忘乎所以,猶如驚弓之鳥,她深知有些東西在逐漸偏離軌道,而她顯然無法掌控。
她慌亂地起身,藉口說要去趟洗手間。
孟見清依然周到,讓侍應生帶她過去。
她這一走,梁宵一趁著空隙走過來。撈了把一旁的空椅坐下,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心不在焉地問:「介意嗎?」
孟見清淡淡瞥了他一眼,「隨意。」
金屬點菸器打開,鎢絲亮起,一股濃厚的煙味瀰漫開來。孟見清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轉性了?頭一遭見你帶小姑娘過來。」梁宵一吐了口煙,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也不等人回答,自顧自地說:「也就趙西和這二貨在國外鬼混幾年,也以為你跟他們一樣整日泡妞。」
「他們?」孟見清瞧了眼他領口的口紅印,譏笑,「你不是?」
梁宵一猛吸了一口煙,磕滅菸頭丟進酒杯里,風輕雲淡地一笑,「我?我這輩子也就那樣了。」
「但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小姑娘看著挺倔。」他突然嚴肅起來,「我們這種人婚姻向來不自主,有些人遇到了是緣分,但也沒必要太當真。」
他這話說的其實挺無情無義的,但的確又符合他們這個圈子現狀。
孟見清抬頭看了眼門口,來往人頻繁,卻唯獨不見沈宴寧。過了一會兒,視線里多了道清瘦的身影,動作緩慢又小心地合上門,踮起腳朝里望了望。
他忽然輕輕笑了一下,說:「人這一生這麼短,總要去做一些蠢事。」
沈宴寧在洗手間多呆了一會,回來時看到孟見清獨身一人站在露台。
房間裡熱鬧喧囂,衣香鬢影。他著單衣站在陽台,手臂撐著玻璃護欄,背影在蕭瑟的黑夜中更顯寂寥。
他孤單佇立,明明富有卻又空洞,貧瘠得如同岸邊遇難的破船。
世俗將他囚禁起來,讓他變成一無所有的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