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都是清河自母親口中聽來的,他那會才有歲余哪有什麼記憶。
不過他至今都覺得,父親能以在家城門口差點被劫的運氣,一路行商到如今的商行會長,這不僅需要得天獨厚的天賦還得玉帝老兒垂憐……
……
算了,一要想到小時候的事情他就容易腦子不清楚,十年來清河根本未曾再見過那個少年葉曉,如今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額……我的頭……」
清河的腦袋倏忽然一陣刺痛,隨即愈演愈烈,手裡開了一半的扇子也徑直墜落下去,倒不是他非要在意,一個十年未有消息的兒時伴友交情自然已淡如水,可通常越想不去在意某件事就會越在意,但清河的癥結所在就是多慮,深思。
「……少爺!」
「少爺……」
「少……」
阿鏡的聲音漸行漸遠,清河已經昏了過去。
……
——
等到人醒來時車馬已達況留城一天,而清河睜眼醒來的地方正是況留城中醫術數一數二的醫館——芫華堂。
雨送初晴夏催蟬,風弄街柳嫲牽童,古來農書商俠客,天下五穀釀海湖。
傾城露,朝日陽,恁巷吆喝百聲和;魚龍殿,雁鵲巢,城開八方八面逢。
他呻吟一聲翻身起來,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開天窗,且掛滿草藥的雅致閣樓里,天窗正好敞開著,閣樓外晴空萬里還曬著草藥。
阿鏡上樓的橐橐聲響起,後到了樓梯口跟著就欣喜地趕上來道:「少爺您醒了!」
清河揉著還在眩暈中的腦袋問:「……我睡了多久了?」
阿鏡聽著少爺親切的聲音幾乎要直接滾下來兩行熱淚,一放下剛帶上來的冰涼貼,便全然不顧形象地沖人身上哭:「一天啦少爺,嗚哇嚇死阿鏡了我就說了等老爺夫人的馬車來接吧……」
清河實在無力轟人,「……你多大了?」
阿鏡瞬間收住quot廉價quot的眼淚水,爬起身後吸了吸鼻尖道:「十五……」
正巧這時又上來個身著墨青褂灰袍的第二人,此人舉手投足都頗有章法,衣冠楚楚提裙離階,眉正眼闊而炯然有神,只是乍看面容僅是不惑年上下卻是兩鬢髮白。
但最令清河印象深刻的便是此人左眼上戴著的黑眼罩,他就是開設芫華堂的大夫——鍾南星。
鍾南星上了樓便落裙徑直道:「公子只是痼疾,並無大礙。」
他稍作停頓繼而道:「在下是這的大夫,名叫鍾南星。」
鍾南星雖是個與百家九流打交道的大夫,談吐舉止卻又實在不太像個尋常大夫,就連說話時都帶著些許文雅之氣。
來而不往非禮也,清河雖是無力但起身還禮的力氣當是有的,便也道:「小生清河,前輩也看到了,就是個弱不禁風的病人。」
原本清河報幾句來往去處或是表面上的身份是最合適的,但他實在不知阿鏡在自己昏迷的過程中說了什麼胡塗話,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好。
見清河情不自禁地看著自己的左邊眼罩,鍾南星又不由得解釋道:「舊日傷了眼,只好戴著。」
話到此處阿鏡突然激動到用四肢爬過來,為清河更加詳細地介紹鍾大夫:「少爺少爺,您不知道,昨日我們剛進城時人生地不熟完全不知道哪有大夫,但剛好路過的鐘大夫看到您的臉色立刻就知道了病情,所以我們才把您帶來這的,後來四處打聽才知道原來鍾大夫是城裡醫術最好的大夫,而且果然是醫者仁心鍾大夫不僅一日數次來查看少爺的病情,遇到其他病人也……」
阿鏡說得滿口天花亂墜,長篇大論剎那就成,與其說他能說會道不如說他聒噪無人可敵,清河扶額,全然對鍾南星說不出一句抱歉來,鍾南星也不是少見多怪之人,於是輕笑著晃了晃腦袋便下樓去了。
清河更是堵住雙耳道:「……閉嘴吧你。」
當年清河收留阿鏡時是個饑荒之年,阿鏡那時僅有五歲似乎是個無父無母的,正跟著一個口技師傅學口技,尋常百姓謀求生計只需精通一門手藝,養家餬口是綽綽有餘,而阿鏡在學口技這方面竟是天資聰慧,一點就通,一學就會,新生技癢時也就是那年開始鬧饑荒,餓殍滿道,雞犬千里不相聞,恁時錢乃千斤石百兩書,不及一米一粟一稻穀。
清河見到阿鏡時的模樣,已經成了個皮包骨。
如今卻……活蹦亂跳過了頭。
——
況留城是離嶺崖城最近的地方,因皆地處偏僻其中的發展自然有所欠缺,只是嶺崖城有它的山水之間,況留城也自然有它的獨到之處,其一是有如翠羽明珠的手作品,那是此地所有的能工巧人獨具匠心而打造出的特別飾物,它們或是蟲魚鳥獸,或是花鳥山水人文煙火應有盡有,但是說它們獨特卻是因為此地已將手作品發展成特別的文化,從城衙門到大街小巷,從年輕人到老弱婦孺可說是人人皆會,如此才叫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