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又不安著,小羊將針線匣子遞給阿柿。
阿柿卻搖了搖頭,反把她身上的帔子放到小羊跟前:「我不會針線。」
說完,她又從袖子裡,將她悄悄藏起的那張刺繡布片取了出來,還給男童。
小娘子輕鬆地笑著告訴他:「是被風颳到我腳下的。我想你也許不希望在沒繡完之前被別人看到,所以立馬就藏起來啦。」
男童看到那張他沒能找到的布片,一瞬間,整個人如釋重負。
隨後,他才發現,他那十根小小的、有著許多被針扎傷痕跡的手指,竟都有些脫力地抬不起來了。
阿柿也不戳破他。
她只是看著那張繡布:「紫羽翹尾,是水鳥溪鴨?」
男童沒有回答。
「小羊,這繡得可真好。」阿柿指著帕子上一處紜襉繡的針法,篤定讚許,語氣驚嘆,「這裡是怎麼繡出來的?色彩過渡得這樣巧妙!」
見對方似乎是在真心地在讚嘆,年幼少經事的男童遲疑了片刻,出聲說了話:「你不嘲笑我嗎?」
「為什麼?」
阿柿一臉的想不通。
「我刺繡不通,這繡樣在我看來完美極了,一丁點的缺點都看不出來,要拿什麼嘲笑呀?」
男童震驚於她的反應。
「我繡……這種東西……」
他想向她說清楚,可這憋在心中、羞於坦誠的話剛出口半句,他便眼眶泛紅,喉間哽咽,不再能出聲。
「我羨慕還來不及呢。」
阿柿像是沒聽到他的話,看著那張繡布,繼續說她的話:「硬要說的話,我其實是有一點嫉妒。」
她不好意思般地笑了笑。
「你這么小,就可以繡出這麼精緻漂亮的紋樣了,我比你多活了那麼多年,卻遠遠做不到……」
露著小虎牙的小娘子說著抬起了頭,隨後,她似乎才發現男童已經要哭了,整個人都怔愣了一下。
「可是……」
男童強忍著眼淚,看著那張臨近繡完的溪鴨繡圖,「我……本不該做這個……」
阿柿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男童,才閒聊般地向他開口:「小羊,你知道嗎?今天夜宴,陸小郎君會親手膾魚,做下人才會做的庖廚事。」
男童抬起眼睛,慢慢冉冉地糾正她:「膾魚是風雅事,許多君子都會膾魚。」
小娘子笑了。
「膾魚不過是更精細的切生魚罷了,說到底,仍舊是庖廚事,是世人眼中的下等事。甚至在本朝以前,食生魚,便同如今嶺南食生豬、生羊一樣,都是粗鄙野蠻的習性,直到近百年,食魚膾之風才大作,膾魚才成了你口中的風雅事。」
「提問!」
突然,她盯住正在專注聽她講話的男童。
「為什麼突突然地,大家會開始蜂擁而學、以擅膾魚為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