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門看向他:「太醫令可有鎮痛的法子?
章鐸搖頭,如實相告:「痛到如此程度,尋常的鎮痛藥物早已不管用了。有幾樣有用的,卻又極易上癮,許多人一旦沾上就離不開、戒不掉,實在不敢拿給郡主。」
「我不用……」
陸扶光哽咽著,似乎都快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了。但她語氣堅定:「我不吃……會上癮的藥。」
章鐸的神情愈發緊張:「郡主,不可流淚……」
他並非沒有這種醫術,只用以針封穴、便可讓人淚流不出。可郡主眼睛的情況實在太差,用這個法子會造成的傷害,並不比她此時流淚輕多少。如有可能,最好不用。
而且,施針從頭到尾,郡主都沒有要流淚的跡象,若不是世子進來……
想到這兒,章鐸自然便看向了那位招惹禍事的小郎君。
「世子。世子。」
叫著陸雲門,章鐸放輕了嗓,但神色卻鄭重了萬分:「不能讓郡主流淚,萬萬不能……您肯定有辦法……」
少年對著章鐸怔了怔。
隨後,他看向陸扶光。
「我接住了你的花。」
他認真地,只看著她,「你喜歡嗎?」
「嗯。我很喜歡。「
小郡主似乎被他的話分走了些注意。聲音雖然還因疼痛而低低沉沉,沒什麼力氣,情緒卻沒那麼糟了。
被汗打濕了的烏髮有些微亂地貼在額角鬢邊,她將小郎君拉坐到了她的榻邊,慢慢地靠到了他的身上。
「我之前覺得這牡丹瓣碧色太淺,並不怎麼瞧得上。但從你手中接過時,我又覺得它順眼了許多。」
那朵碩大的、沉甸甸的粉白牡丹早就又一次垂至了她的耳畔,小郡主將它摘了下來,在章鐸的詫異一瞥中,邊說邊捏揉著花瓣,「我要把育成了它的花匠人都帶回去,讓他們在我東都的別院裡也種上一些,地方我都想好了,那兒現在種著大片白梅,花匠們成日同我說他們能在東都的屋外將它養活有多不易,可我早就看膩了,他們又說只要仿鍾仿王便能養出一園墨梅,可我照那法子,梅樹前的洗硯池水早就被墨洇得烏黑,梅樹枝頭開出來的卻還是白蒼蒼的花,這次回去,我一定要把那些梅樹全砍了……」
她自己在說話,便不肯讓陸雲門閒著,沒多久就將手伸向了他,讓他用那朵價值連城的牡丹給她編新的花鐲。
接著,等把要如何種她的新牡丹說完,她又自然極了地跟陸雲門說起了她今日的見聞。
起初,從山靈廟時機正好地給出封蠟簽文,到牟黎家中黃緗兒等人的中計,她說得一句比一句開心,說到得意處,兩顆雪白的小尖牙都猖狂地要露出來了。
可講到後來,也許是眼睛錐心的痛變得麻木,又也許是累與倦開始湧出來,即便嘴上說的是「此消彼長,崖邊寺的信徒很快就會山靈廟吞食殆盡」的大勝而歸,她看起來卻愈發無神,情緒也越落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