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球氣得很,用力晃蕩了兩下,卻紋絲不動。幸而視線可以無死角的轉動,一眼便瞥見角落處守著等候童霜玉命令,尚未來得及離開的朱厭。
「紅頭髮的小哥!」圓球立刻高興起來,「快把我帶走,帶出這個地牢!」
朱厭看著這個會說話會罵人的球,猶豫了一瞬,想起方才童霜玉的種種反應,終究還是沒有觸碰,垂眸退了出去。
圓球:「……?」
童霜玉走出地牢,看著頭頂的日光。
在黑暗的空間中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日頭早已偏斜,過了最為熾盛的時候,向西下移。
日光之外,更廣闊的地方,遠遠可以看見半空中兩道身影交鋒纏繞,互不相讓。
應該是……
謝艷秋與竇沉驍。
童霜玉收回目光,閉了閉眼,向瀝風齋的方向走去。
事情還要從七日前說起。
七日前,剛剛追尋到林琬瓔的蹤跡,將她帶回麟遊宮地牢。
那一日,在確定從她口中得不到青魑下落之後,童霜玉便動過手。
她拿著那把兄長留給她的短匕,毫不留情的刺入這少女心臟。
出乎意料的容易。
鋒利的刀刃破開皮肉,刺穿那顆正跳動著的心臟,有鮮艷的血紅色自傷口處涌漫出來。
那瞬間童霜玉幾乎是鬆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因何生出這樣的情緒,但確確實實感覺有什麼變得鬆弛下來,身體輕快,呼吸順暢,仿佛有什麼一直壓迫在身體與神經的重擔被卸走。
她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看了這垂著首閉眸已經不再有呼吸與脈搏的少女片刻,將插在她心口的匕首拔出,用衣袖擦乾淨,轉身離開。
那夜她仍然焦心於青魑的蹤跡,睡得卻比往常要安穩些。
等到第二日醒來,看到朱鸞站在自己的床頭,一如往常般輕聲開口:「殿下,您醒了。」
童霜玉坐立起身,感受到窗外大亮的天光,按著額角問:「什麼時辰了?」
「辰時。」朱鸞答,「方才安防衛來報,說找到林琬瓔的蹤跡了。」
童霜玉正要下床,聞言怔愣:「什麼?」
逆亮的光線中,朱鸞再一次重複:「方才安防衛來報,說找到林琬瓔的蹤跡了。」
「找到?」童霜玉感覺到些許微妙的奇詭,「誰找到的?在哪裡?」
「是朱厭。」朱鸞輕聲道,「在混沌城的邊界,與仙域接壤的位置。」
童霜玉一下子清醒了。
她當然記得這個位置,她絕不可能忘記這個位置,畢竟昨日,她親自在那地方將林琬瓔抓回來的——
童霜玉身形瞬動,再度顯現時,是在麟遊宮關林琬瓔的那間地牢里。
地牢的門敞著,沒有守衛,裡面更是空無一人,只用來吊林琬瓔的雙環微微晃著,牆壁上有些漆黑污濁的痕跡。
像是……
乾涸了許久的血。
童霜玉愣了一下,連忙看自己的衣服。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殺林琬瓔時候的那件衣服擦匕首的時候沾了血,昨夜睡前更換下來……
此刻她穿的,正是昨夜審問林琬瓔時候的那身衣服。
而袖口位置,乾乾淨淨,一片純白——
哪有什麼血跡!
童霜玉懷著一種猶疑的態度,又去了一趟抓到林琬瓔的地方。
果然看到那少女坐在草棚里喝湯。
幸而她準備得周全,將人再捉回去一遍,也終究沒再廢什麼功夫。
這樣的順利讓童霜玉生出些許的懷疑——
難道之前的那些事情,是發生在夢中,而並非真實?
是她提前做了一個捉住林琬瓔並且解決掉她的夢,然後這夢中的事情又原原本本在現實中發生了?
但這樣的想法終究無從驗證。
童霜玉依著夢中的印象,問了林琬瓔幾個問題,又擇了幾個夢中沒有問過的,卻終究難以判斷。
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從她的嘴裡問不出青魑的下落。
問不出青魑的下落,林琬瓔之於她便不再有用,只是個隨時會爆炸開來的禍害。
這一次,童霜玉用匕首劃開了她的喉頸。
少女溫熱的鮮血噴了她滿臉。
童霜玉回去瀝風齋,洗淨身上的血跡,換上乾淨的衣服,在床上躺下。
第二日醒來,從桌上給自己倒茶水的時候,見到朱鸞快步走入進來,急聲對她道:
「殿下,找到林琬瓔的蹤跡了。」
童霜玉記不清這件事情自己究竟經歷了多少次。
最初的時候,她尚且能夠記得日子和次數,甚至刻意守著長夜不闔眼眸,想要知曉究竟發什麼什麼。
但無論怎樣嘗試,在接近天明的時候,她都會昏沉的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