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驍也跟著笑,心裡卻道,「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早就等著我這句話呢吧。」
「對了,」李雲錦笑夠了,這才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二弟這是要去往何處呢?」
原來是擱這兒套我話呢。
李雲驍原是要去安王府的,哪知還未到人門前,便收到了不似拒客,卻更勝拒客的消息。
他當然不會告訴李雲錦,即便二人皆心知肚明。
「我這正準備回去呢,」李雲驍道,「倒是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這又是要去往何處呢?」
二人在這處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不亦說乎。
而造成這一局面的江英,卻對此渾然不知。
她此刻正愜意地躺在自家柔軟的榻上,烤著火爐,悠閒地吃著葡萄。
李承德不僅封了她為安王,又里里外外賞賜了數不清的好東西,這葡萄便是其中一樣,江英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有人給了,那她便照單全收了去,豈不美哉。
接下來的日子裡,江英就安安分分地在家裡養傷,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美好日子。
這是她難得的悠閒時光,亦是她剛來到這個世界,便十分渴望的生活方式。
唯一差強人意的一點,便是她尚且不能以女子的身份享受這一切。
她還記得,初始時,她是以女子身份去參軍的,只可惜,世道艱難,女子更難。
根本沒有軍隊會要她,即便有同意讓她參軍的,也不過是一群披著羊皮的狼,
你以為他們是好心,是救贖?卻不知道他們會在夜晚趁著你睡著,偷溜摸進你的帳篷……
當然,他們最後全都被江英給殺了。
江英在殺他們之前,還很好心的特意先讓他們體驗了一番做女人的感覺。
她幹了那樣的事情,自然也沒辦法再在那個地方待下去,她便只能東躲西藏。
可江英怎麼甘心一輩子過這樣的生活,而她要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便只能先偽裝去自己女子的身份。
為此可解矣!
她披上了男子的外殼,從此在亂世有了生存之道。
何止是封建的王朝,哪怕是她在的那個時代,女子仍然處處掣肘,哪有男子的身份管用。
想到這裡,江英忽然笑出了聲來,面上是無盡的嘲諷。
就連她父親那樣沒有任何含金量的家暴男人,都能走到那個位置,可見社會對男子的寬容度有多高。
江海,他是個糟糕的丈夫,更是一個糟糕的父親。
童年的遭遇是會伴隨一生的,即便是江英,經歷了親手將江海送入監獄,初到,她仍然夜夜做噩夢。
是的,她想不通,想不通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父親,想不通那樣的人怎麼配成為一個父親,當一個好父親,真的就那麼困難?
就在這時,她遇見了笙笙,她幾乎是沒有猶豫的,讓自己成為了笙笙的「養父」,雖然笙笙名義上喚她作哥哥,但她卻一直在扮演著「父親」的角色,後來的一切,都證明著她是一個完美又合格的「父親」。
在這個過程中,她成功地治癒了自己童年,她養笙笙,也在養年幼的自己。
而如今,她已經徹徹底底地擺脫了江海,江海於她的生命中,從一座望不到頭的深淵,到成為一隻輕易便可踩死的螞蟻。
她就那麼輕輕一抬腳,江海便從她的世界消失得乾乾淨淨。
她親手拿回了屬於自己的淨土,澄澈而又清透的,沒有一絲污漬的。
但最近,江英敏銳地發現,笙笙好像有了心事。
畢竟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即便再費心掩蓋,依然會留有一絲痕跡。
江英特意問起過,當然沒收到滿意的答覆,於是改變戰略,多次裝作不經意地從側面引起,都被江笙四兩撥千斤地含糊了過去,自然地同吃飯喝水似的。
每到此時,江英都要在心裡感嘆,到底是我親自教出來的小丫頭,堅守自我,不會被輕易套了話頭。
可她還是憂心著自家的寶貝女兒。
於是便打算從長計議。
一日日過去,江英已然不再咳了,唇色逐漸紅潤了起來,再過段時日,就能完全恢復了。
她就不必再時刻偽裝得這般辛苦了,裝病真是個苦累活,有那麼幾回,江英真想讓時間倒流,她從新再找個穩妥又便利的方法來化解。
一想到未來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要裝作沒有內力,她就更苦澀了。
江英徐徐搖了搖頭,抿一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