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恬甚至都沒來開門,只在裡面瓮聲瓮氣地說了句「謝謝不用了」,就再無回音。
一晚上周書聞都提心弔膽,腦中不斷復盤著飯館洗手間裡的事。
怎麼就那麼巧,他推門的時候秋恬剛好開門。
怎麼就那麼巧,門是往裡開的。
又那麼巧的,他一時著急力氣沒收住。
……
但無論怎麼復盤,既成事實不可更改,秋恬就是被他一巴掌撞得人仰馬翻了,坐在馬桶蓋上鼻血流個不停。
當時情況太混亂,秋恬血流得很兇,人也痛得不太清醒。
他不能讓其他人看見秋恬血的顏色,周宇澤又在後面活脫脫一副抓姦的模樣,一切都將事態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引,周書聞只能先把周宇澤晾一邊。
萬幸秋恬的鼻血雖然流得凶,卻沒有持續很久,隱約讓周書聞覺得他們體內似乎有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在需要的時候會強制啟動。
他記得很清楚,秋恬那些源源不斷滲出的血液是在一瞬間止住的,這種情況在那次劃傷手臂的時候也出現過,只是好像來得更加迅速、急迫。
正常人類的凝血機制需要時間,仔細的觀察的話,能看到傷處的滲血漸漸減少,直至最終凝固,一切過程都能被很清晰的記錄。
於是秋恬這種明明傷口還在,卻突然停止流血的樣子在周書聞心裡留下過極其深刻的印象。
哪怕是後面不小心,扯破傷口又開始流血,到一定的程度也會突然停止,周書聞給他換藥,常常能看到每一次紗布浸濕的血塊都是同樣的大小。
回到幾個小時前,那時周書聞正在給秋恬擦臉,用疊好的紙巾抵在他的鼻尖,幽藍的血液會很快浸透薄薄的紙張。
突然停止的那一刻,秋恬的睫毛尖尖懸掛的淚珠正好滴下來,代替血液浸潤紙巾,周書聞的視線由此移向了秋恬的眼睛。
他一輩子也形容不出這種細微的震撼,像是暴雨將至時濃青蒼穹中破開的第一道裂口,你明知它是攜帶雷聲的閃電,卻總誤以為從中能掙扎出和煦的日光。
倉促混亂的空間裡,周書聞看了他很久很久。
半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之際,閉上眼睛出現的也是那副畫面。
周書聞掀開被子坐起來,主臥空間極大,陳設卻少,他的屋子裡除了那些常常被吐槽成智障的AI外,可以算得上清簡至極。
臥室有個全景陽台,是跟客廳連在一起的,躺在床上就能俯瞰市中心的夜景,但此刻這些景色都被隔絕了起來,窗簾嚴絲合縫地緊閉著,一絲光也透不進來。
隨著周書聞的起身,房間四角的夜燈亮起,整間屋子一覽無餘,哪怕中間放著兩米五的大床,也顯得空空蕩蕩。
周書聞靜靜坐了一會兒,側臉融化在暖橘調的光里,然後他下床,向門口走去。
臥室門被推開,周書聞腳步邁出房間,裡頭的燈沒來得及映亮通往客廳的路就隨之熄滅,偌大的屋子頃刻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