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他說得不對嗎?
裴丘沉看著凌脈一臉無辜的神情,心裡默念笨蛋就是會一輩子都是笨蛋的。
他早該習慣了不是嗎?
可就是這樣他才更生氣,他所有自認冷酷的言行在凌脈眼裡根本不當回事。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凌脈,才最狠的下心。
裴丘沉情緒一再翻湧,明明身處夏日,冰冷的寒氣卻包裹住他,似深潭也似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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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物都有其行進的規律,有人留下來,有人就會走。
三年前的那場大雪,被留下的只有裴丘沉,瀟灑離開的是凌脈。
原定的出道名單里忽然劃掉了凌脈的名字,凌脈一氣之下從公司破爛的宿舍離開,一張飛機票,直接回家,任憑誰都聯繫不上,一連缺課好幾天。
十二月華都的天氣冷得徹骨,尚未改名出道的裴勉站在外面硬生生凍了一個半小時。
還是保姆在窗邊看到模糊人影,去通知凌脈。
凌脈匆忙下樓時險些摔了個狗啃泥,門打開,他一把抓住少年冰涼的手指,對上裴勉更加冰冷的眼神。
「你出來幹什麼?不是不想見我嗎?」
凌脈一下亂了套,只能不停道歉,還用自己的手給對方取暖,可憐巴巴地問哥你冷不冷、你冷不冷,問了好多遍,嘴裡冒出白霧來。
對面少年陰沉著的臉色才回暖,鴉黑的睫毛擋下眼底的陰翳。
他知道凌脈為什麼難過,和想要儘早獨立才來當練習生的自己不同,凌脈是真的熱愛舞台,不然也不會放著家裡的好日子不過,到那種破地方受苦。
那天凌脈拉著裴丘沉的手不肯松,死活要把人留宿在自己家。
當晚就下起雪。
凌脈的媽媽特意收拾出一間房給客人住。
凌脈一把將裴勉擋在身後,雖然擋是擋不住的。
他說:「媽媽,我和我哥一起睡。」
凌媽媽的神情一怔,想說你哪裡來的哥哥,家裡只有你一個寶貝獨生子。
但凌脈的態度很堅決,就要住一屋,就要睡一個床。
他有話要對裴勉說。
那天躺在同一張床上,凌脈對著裴勉鄭重其事地說道:「哥,我想好了。」
他說他想好了不做練習生,要回來上學,他的學習成績本來就很好。
凌脈是個過於鬧騰的小孩兒,父母的縱容、爺爺奶奶的溺愛都讓他天然把自己的情緒放在第一位。
可世界不是圍著他一個人轉,有些期盼就是會事與願違。
裴勉是相反的一面,那三年裡,他教會凌脈的不止是舞蹈。
被子裡鑽出一隻手,捧起裴勉的臉。
那太親密了,可親密也是裴勉教給他的。
他便親親密密地說:「哥哥,我祝願你出道順順利利。」
當天晚上凌脈睡著後,裴勉一夜未眠。
凌脈的行李是爸媽來宿舍給收拾的,臨走前還很客套地對他說,謝謝你一直以來對脈脈的照顧。
裴勉難得笑著,同樣用大人的客套響應,「不客氣阿姨叔叔,這是我應該做的。」
凌脈等父母走了還向他揮手,說要微信聯繫,不能不回他的消息。
裴勉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他說,好,好,好。
一連應了三聲。
天台上,周鈺問他都不攔一下嗎,三年啊,凌脈的考核成績一直都很出色。
「怎麼勸?我來給他許諾,告訴他只要努力就能出道嗎?」
裴勉收斂了笑容後就是很冷的一個人,哪怕後來學會在鏡頭面前微笑,也沒辦法更改他的本性。
他沒有勸阻,繼續留在這裡又能怎樣呢?
凌脈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他家裡不缺錢,他本人也不缺愛,何必像個商品一樣的,任人擺布。
公司之所以壓著裴勉這麼久沒出道,也是因為裴勉的家境不好,但那張臉又實在是好,他來做某些人的陪襯再合適不過,就算團隊的水平再差也有他這樣的人給兜底。
「他既然有的選,又何必留下來。」裴勉說。
天台上的風很冷,為了緩解壓力周鈺總來這兒偷偷抽菸,吸一口,煙霧縹緲散去了。
周鈺聽完笑了笑,有些苦澀。
「說得也是,小鬼文化課成績不是第一麼?從這耗著確實白瞎了。」
「你的煙該戒了。」
「我知道,最後一根。」周鈺揚了揚手上的煙,真正敲定了出道人選,心裡反而沒有激動的情緒。
這麼久熬過來竟然就是為了這個無聊的時刻,從今往後要戒菸,要被公司打包成另一個人,當初做出決定要當練習生的人是他,可選擇權似乎從不在他手裡。
凌脈回學校後只有每周末能夠上線,裴勉遵循了約定,會在訓練的閒暇之餘給他發消息。
可要說些什麼呢?
凌脈不再需要訓練了,或許連一直喜歡的唱歌都暫時不想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