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拋開了練習生的身份,竟然沒有任何話題可以聊。
裴勉想說新加入的兩個成員他都很討厭,想說他們跳舞還不如你的一半,想說沒有你在,每天都很無聊。
然後打在對話框裡的文字永遠是:脈脈,晚安。
最後,他連發出這行字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對話框前面的紅色嘆號那麼顯眼,裴勉的手一抖,手機直接掉在地上,摔出裂紋。
出道舞台的排演還在繼續,他腦袋「嗡」地一聲什麼都沒聽不到了,周鈺叫了他好幾遍,「裴丘沉?裴丘沉!」
裴勉還沒能完全熟悉他的新名字,那種陌生的恐懼感貫穿他的四肢百骸,乃至於舞台上一個失誤差點釀成事故。
去醫院的路上他也一直心不在焉,傷其實很重,現場流了好多血,嚇壞了一幫人。
「媽的!裴勉!你到底怎麼回事?」周鈺忍不住開腔。
「凌脈把我刪了。」
「……草,真的假的?」周鈺連忙拿出手機,匆匆發了句話。
「靠,他也把我刪了。」
那一刻,裴勉甚至有種詭異的心安感。
原來不是我一個人。
凌脈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
可再過不久,他就恨透了他的一視同仁。
周鈺打去電話時,裴勉就在一旁聽著,電話接通的前一秒他還跟周鈺說:「別說我受傷的事。」
周鈺一個白眼翻過去,但還是在電話里把傷勢儘可能說輕了一些。
凌脈重新把所有人都加回來了,挨個道歉。
他說是爸媽擅自刪掉的。
這也應當。
那麼苦的三年都熬過來,最後把小孩欺負成這樣,做父母的肯定會心疼。不想再讓凌脈和他們這幫人有聯繫。
不然總會不舍的,也會念念不忘。
凌脈詢問裴勉的傷勢。
裴勉輕描淡寫一句不嚴重沒什麼事,沒說自己要帶傷上台。
要怎麼說呢。
那是凌脈未能站上的舞台。
他轉移話題,問凌脈:「你那邊怎麼樣?」
凌脈便開始講述他的校園生活。
這樣的日子持續一段時間。
後來,兩個人的對話停留在凌脈36秒的語音上。
裴勉記得那天照舊訓練到很晚,新成員一個是童星出道,一個是公司高層的侄兒,毫不誇張地說,踢腿都會打擺子。
打開微信看凌脈的朋友圈,作為網癮少年,凌脈總會發各種各樣的照片和文字。
那天也不例外。
他發自己和同學的合照。
返回聊天界面,點開語音,聽凌脈用興致勃勃的語氣講今天和朋友都去了哪兒。
是的。
離開了圓娛,凌脈會有更好的、值得期待的未來,再也不用被隨意評級,不用日夜揮汗灑淚。
他會踏入新的生活,有新的朋友。
眼淚掉到屏幕上,裴勉還沒反應過來,眼眶熱得令他自己都不適應。
他根本不想聽凌脈又在學校交了哪些新朋友。
他想回到那段只有兩個人的過去,吃飯一起、練舞一起,連半夜起夜去廁所,都是他陪凌脈的。
但再也不可能了。
他們會成為陌生的舊友。
從新巷到華都,坐飛機只需要兩小時。
可他們再沒有共同的話題了,凌脈身邊會有更親近的人頂替他的位置。
裴勉自虐一般點開語音聽了一遍又一遍。
差三歲到底意味著什麼?
是不是我先長大了,就不用這麼痛了?
裴丘沉想。
這一刻,終於認可自己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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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忘,凌脈。」
別墅大廳里,兩個人還在對峙,裴丘沉本來緊繃的氣場放鬆下來,像是忽然想通了什麼。
裴丘沉說:「你的名字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凌脈:大半夜的,說這個,有點驚悚啊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