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笙任由溫熱的淚水淌滿她的臉,黑紗下的面容上卻沒有半點哀痛。
她絲毫感覺不到原主對於周鶴亭的愛,也絲毫不覺得周暮覺所敬仰的父親,有多值得林朝笙喜歡。
但周暮覺相信她愛極了周鶴亭便行。
年輕的男子走到棺木的另一側,一聲不吭地跪了下來,朝笙在這裡與否,這半夜的靈他都是要守的。
白燭搖曳,偌大的靈堂里靜靜跪著兩道身影,靈堂外,周家的老僕們輪換了幾班,這般過去了沉寂的一夜。
……
海市的春日雨水格外的多,到了下葬的時候,綿綿的細雨已把去墓園的路淋得透濕。
周鶴亭生前篤信上帝,聖約翰教堂後最高的山丘上,他的棺木將要長眠於此。
周氏的族人們撐著傘,跟在周暮覺身後,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縱然周寅竺極力反對,朝笙也還是走在了他的前面。她墨色的鞋履踏在花崗岩鋪就的山道上,深一腳,淺一腳。
跪了一夜,朝笙其實很不舒服,這具身體本就孱弱,可演戲便演全套,她看向身前高大挺拔的背影,知道要讓一個恪守君子之道的青年另眼看她,須得借上愛著周鶴亭的謊。
她沉默地走在黑色的傘下,鬢邊的山茶在風中輕揚。
雨仍然下著,神情悲憫的主教站在墓前,周暮覺並無信仰,卻極為認真地向聖約翰教堂的主教行了一禮。
過了一夜,他眼中的痛色已掩於滿面肅然之下。
雨聲里,銀髮碧眼的主教讚揚周鶴亭生前的善行,祝願他的靈魂能夠升上天堂。
周暮覺餘光看到,身後年輕的女子掌心合十,低聲地在替周鶴亭祝禱。
她哭了半宿,聲音早已啞了。那些他從未聽過的宗教詩篇被她虔誠地唱頌,她的聲音很低,輕易碎在雨里,他卻在前方聽得清清楚楚。
泥土漸漸覆了上來,混雜著被碾碎的青草。時逢亂世,周暮覺人生已經歷太多次永別,每一次都很痛,以致他漸漸生出了一些釋然來。
好似人生就是不斷的別離,命中注定的。
他只能往前走。
極其年少時,戰爭降臨了這個國家,年幼的玩伴轉眼葬身火光流彈;年歲長些,遠渡重洋,在異國求學,曾見滿腔抱負的友人客死他鄉;及至回國,時局不平,亦有一抔赤血的故人捐軀赴難。
人生廿四,倏忽而過,他垂眸,任由雨掠過眼帘。
身後忽而傳來響動,周暮覺猛然回頭,看到他年輕的繼母跌倒在凌亂的青草前。
她大概是壓抑了太久她的哀傷,終於在泥土蓋滿棺木時失聲痛哭。
她畏懼著周寅竺,畏懼著他,卻在這一刻似乎什麼都不顧了。
泥濘弄髒了她雪色的腿腹,周暮覺看到,她鬢邊的山茶墜落,沾著赭色的雨水,隨棺木掩埋在土壤中。
他的眼角終於也攢出一滴淚來。
第175章 黑蓮花與君子(4)
從墓園回來後,朝笙便生病了。
周暮覺起先不知道,以為這位繼母在房中躲著,是為了避嫌。
避嫌便避嫌。周暮覺十分理解,甚至有些認同。
不過,他思索著,雖不必熟識,但也不至於太過疏遠——過猶不及,若朝笙連見都不見他,那偌大的通海銀行,她以後的路,也無從去和她商議了。
他索性先顧銀行的事情,連續忙了好幾天。
周家的傭人們知道,現在是這位少爺當家做主,與他不大親近,又都憂心樓上那位嬌氣的太太,終於在周暮覺歸家的第五日後,周家的老僕阿柳斟酌著敲開了書房的門。=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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