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以後,你是不是……過得很不好?」
裴如凇猝然抬眸。
他一度覺得聞禪是天生的鐵壁銅牆,兩輩子加起來都別指望從她嘴裡聽見一句軟話。這個人心裡始終裝著一盤大棋,每顆棋子都覺得自己很重要,但下棋的人永遠不可能對任何一枚棋子有所偏愛。
她明明應該最在乎棋局的勝負,而不是一顆棋子的心情。
「嗯。」
裴如凇只覺得眼眶再度熱燙起來,掩飾般稍微別開視線,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一點都不好。」
第7章
交心
按照聞禪當初的設想,她死後燕王登基,裴如凇少說也是個從龍之功;陸朔坐鎮西北,只要他不通敵叛國,一個國公的位置起碼是穩穩的;而她在朝中留下的勢力,將會成為新帝掌控朝堂的第一個落子之處……賢才良將配合英銳進取的帝王,足以一振朝廷內外的頹靡風氣,甚至成就大齊的中興盛世。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現實往往殘酷。新帝英年早逝,裴如凇、陸朔等人被排除於中樞之外,幼主權臣,內憂外患,太后神來一筆,給本就岌岌可危的朝局雪上加霜,最終落得個雞飛蛋打、徹底崩盤。
為什麼聞琢迷信方士卻無人勸阻?為什麼太后不信朝臣,反而相信梁王?為什麼梁王反叛時,她寧可召穆溫入京,也不肯向陸朔求援?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信任的人變得面目全非了呢?
聞禪慢慢呼出一口長氣,讓自己鎮靜下來:「你和聞琢鬧掰了,是為什麼?」
裴如凇卻一反方才問什麼答什麼的配合態度,道:「殿下可否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
裴如凇凝視著她的面容。聞禪還是老樣子,無論年歲大小,生氣也好微笑也好,哪怕外面天崩地裂,只要她坐在那裡,就讓人覺得命中有了主心骨。
謀臣、將軍、帝王、禁衛……天下人眼中權勢顯赫的男人們,卻在背地裡默默依賴著同一個人。可是誰也沒有意識到,就連聞禪自己都不明白。
直到她身死後數年,他們才終於在焦頭爛額和撕扯痛楚里認清了這個現實。
「殿下當年給先帝傳信讓他回京,自己孤身前往慈雲寺,早就料到了越王會先對你下手,為什麼不設法避開?哪怕是假死……」
聞禪單手托腮,換了個不那麼端正的姿勢:「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越王不先弄死我,怎麼敢放手一搏?他不入套,一切謀劃都是白費工夫,只有我是最有用的誘餌,我還能躲到哪兒去。至於假死——」她瞟了裴如凇一眼,似乎心有顧慮,話說得很委婉,「我若活下來了,身份反而尷尬,難保新帝不會成為第二個越王。」
越王尚不能容忍公主與他爭權,聞琢這個被公主一手扶持上去的皇帝難道就不會忌憚嗎?親爹和異母兄弟當皇帝完全是兩碼事,不是一句「骨肉親情」就能全部蓋過的。
「殿下和晉王、越王鬥了那麼多年,都沒有退縮過,偏偏到了燕王這裡,就甘心赴死,把多年積累都拱手讓人了?」裴如凇輕聲發問,「殿下不覺得自相矛盾嗎?您到底是相信他呢,還是不信呢?」
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聞禪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故意挑刺:「這會兒又不叫先帝了?」
「我失敬的時候多了,不差這一次。」裴如凇涼涼地說,「既然殿下不願坦誠,那就恕我繼續冒犯了。」
「殿下是覺得自己死後,我就不再是駙馬,不必受外戚的限制,憑藉著燕王舊部和從龍之功,可以在朝堂上更進一步,對嗎?」
聞禪:「……裴公子,你好自信啊。」
裴如凇:「殿下若不認同,就拿出真正的原因來讓我閉嘴,否則我只能這麼一直自信下去。」
聞禪眯起了眼睛:「你是在威脅我嗎,裴雪臣?」
「不敢。」
他似乎掌握了拿捏聞禪的訣竅,從垂頭喪氣的小白花搖身一變,成了濃艷帶刺的月季花,用最謙恭的語氣,說著最強硬的話:「殿下給了我錯覺,卻又拋下我,我想知道為什麼,這也是人之常情吧。」=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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