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禪:「可說呢, 我又是出人又是出力,三番五次勸阻他不要作死,最後因為說話不夠好聽討了陸將軍的嫌, 這都什麼世道。」
話里的寒意如刀鋒雪刃, 無差別地掃過在場眾人的後脖頸, 所有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集體朝陸朔投去「自求多福」的眼神。
聞禪慢條斯理地掃了一眼呆滯的陸朔:「還不滿意?怎麼,是需要我跪下求你別死嗎?」
裴如凇默不作聲地閉緊了嘴,退到公主身後, 全心全意假裝自己是個來站樁的打手。
陸朔:「……」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中翻湧的悶痛, 低眉順眼地道:「下官要不還是跪著吧。」
跟某些人的示弱比起來,他簡直像一根實心棒槌, 聞禪壓根就不買帳:「用不著,萬一回頭招來列祖列宗託夢,說我折辱忠臣, 我可擔待不起。」她涼涼地道:「說正事吧。」
陸朔和那些傳統的將門虎子不同, 不像人家從小在軍營里與長槍烈馬為伴, 抬眼是廣闊天地、萬里疆域;他自小被接入宮中撫養, 和眾皇子一道讀書習武,拿勾心鬥角下飯,最先學會的不是什麼忠肝義膽, 而是「韜光養晦」和「隱忍不發」。
作為陸氏一族僅存的獨苗, 他能平安長大是意料之內, 可要是長得太茁壯, 不小心擋了誰的光,或是招了誰的眼, 恐怕就得出點意料之外的事故。
他很難完全地信任別人,對自己的手下是如此,對招攬他的公主也是如此。雖然他同意加入深林,最初設想的也不過是借公主的力量在武原站穩腳跟,把自己的勢力經營起來——哪能想到武原郡這一畝三分地是個深不見底的陰溝,別說立足,沒翻船淹死就算他福大命大。
「先前殿下說過蕭定方和啜罕王見羽多暗通款曲,還有可能貪污受賄。我到武原之後,確實受到了不小的阻撓,武原上下已然是鐵板一塊,極度排外,外人很難融入,幾乎接觸不到機要軍情,每日只是聽命操練而已。」
「這一年來,我暗中搜尋蕭定方與啜罕往來的證據,發現他們在做一件要命的事。」
聞禪面不改色地等著他繼續說,前世蕭定方那些罪狀她心裡有數,私通外族,養寇自重,貪污軍餉……雖然聽起來都很要命,但皇帝念在他早年立功無數、蕭德妃又育有皇子的份上,最終還是功過相抵,將他貶到偏遠地方,沒有真的要了他的性命。
結果就聽陸朔說:「武原郡幽山山脈中有鐵礦,蕭定方他們私自開采冶煉,將鐵器走私到啜罕,再由啜罕流入同羅,換得了大量金銀……」
「咳咳咳!」
聞禪和裴如凇同時嗆住,陸朔迷惑:「怎麼了?」
兩人震驚地換了個眼神,聞禪捏捏鼻樑,強自平靜下來,示意他繼續說:「沒什麼,你太能幹了……」
前世他們沒法像現在這樣倒著查蕭定方,一開始誰也不知道武原都督是黑是白,都是摸著石頭過河,陸朔到武原兩三年之後才漸漸摸清了他的狐狸尾巴。聞禪本以為那幾條罪狀已是全部,沒想到武原郡這潭水遠沒有看上去那麼淺近,底下竟然還藏著驚天的秘密。
陸朔沒聽出她真心實意的誇獎,還以為公主又在陰陽怪氣,不由得有點氣悶:「蕭定方應該是察覺到我在偷偷查他,試著拉攏過我幾次,被我矇混過去了,他見我不肯入伙,後來一直想設法除掉我。」
「此次高龍川之戰,蕭定方派我為前鋒,先與同羅軍交戰,他卻遲遲不肯發兵援助,直到我率領的人馬全部覆沒,他才趁勢出兵。」陸朔看向賀蘭致,朝他微微頷首,「我雖有準備,但亂軍之中情形十分危急,多虧殿下安排了孔雀接應,才僥倖保住性命,活著回到平京。」
蕭定方想除掉陸朔這麼個簡在帝心的人物,必須要有合情合理的理由,如果是潦草的「死於非命」,一定會招致皇帝懷疑,萬一再派人來核查就更麻煩了。所以借著同羅可汗在邊境練兵的時機,他為陸朔精心設計了一場的壯烈大戲——對於武將而言,還有比「為國捐軀」更適合的死法嗎?
聞禪臉色稍霽:「武原大捷,原是一樁喜事,只是得知你下落不明,陛下痛惜非常,等你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他面前,別說一個蕭定方,十個他也肯砍了為你出氣。」
「殿下。」
陸朔臉上沒有一點喜色,靜靜地注視著她,嗓音沙啞地說:「武原沒有大捷。」
聞禪心裡突地一沉:「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陸朔道,「蕭定方也許打得是棄車保帥的主意,犧牲掉我那一隊兵馬,換取大軍掩陣衝殺的時機。但同羅軍比他想像的要強悍,他的計劃失敗了,武原守軍敗退,根本就沒有什麼大勝。」=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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