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已經跟太醫打好招呼了。」聞禪威脅地戳了戳他的肩窩,嘲笑道,「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就等著清心寡欲地臥床養傷去吧。」
仿佛有人踩了他那根並不存在的尾巴,裴如凇只要一回到聞禪身邊,世家公子的驕嬌二氣立刻重新充盈全身:「我不要!我一個人在武原孤立無援、艱難度日,靠著對殿下的一腔思念,好不容易苦撐到回來,殿下不能心疼心疼我嗎?」
聞禪攤手:「那怪誰,你也沒說啊。」
裴如凇低頭啾地親她一口,試圖討好:「殿下。」
聞禪:「少來這套,你還有理了。」
小白花不死心,又親了一下,拖長了嗓音:「殿下~」
「……」
在他第三次湊過來的時候,聞禪捏住了他的嘴巴,很怕自己將來會得耳鳴:「算我上輩子欠你的行嗎,閉嘴吧大少爺,回家了。」
裴如凇於是高高興興地拉著她的手,各自牽著馬,兩人一道穿過熱鬧的集市。方才猶如亂流的人群,喧囂紛雜的叫賣吆喝,此刻都顯得可愛起來,裴如凇和她嘀嘀咕咕說著武原的瑣事,忽見聞禪目光一停,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是個賣竹扇的小攤,隨口笑道:「一轉眼都到端午了,平京也有夏令贈扇避瘟的習俗嗎?」
聞禪卻回頭問他:「我的呢?」
裴如凇微怔。
良久,他輕輕地低頭笑了,長睫像羽毛一樣輕柔地垂落,是少見的羞赧溫柔。這一瞬間既不像撒嬌的小白花,也不像經歷過生死劫關的裴如凇,反而最像當年端方自持的裴駙馬:「原來殿下還記得啊。」
那其實是前世很小的一件事,大約也是在這個時候,裴如凇奉詔出京辦差,期間裴鸞忽然染疾臥床,府中求醫問藥均不見起色,最後求到了公主這裡。聞禪便親自從宮中請了一位御醫供奉為他看診,調治後終於痊癒。裴如凇回京才知道這件事,特意到聞禪殿中道謝。
兩人剛成親時不算親近,由於「強取豪奪」的關係,甚至有點微妙的生疏。請個御醫對聞禪來說是小事,對裴如凇來說卻是救了親爹一命的大恩,聞禪不想倚天家之勢輕慢了他,便道:「你我之間,原不必這樣生分。恰好夏令將至,該換新扇了,久聞裴郎才名,若要謝我,不如給我題兩把扇面吧。」
裴如凇沒想到她會提出這麼個要求。他一開始覺得公主是貪圖美色,後來發現她好像也沒有那麼愛美色,反而是這種潤物無聲的體貼一以貫之,其實是個玲瓏剔透的人。
後來他果然精心畫了兩幅摺扇扇面,又另請人繡了兩柄團扇,畫的是他在途中所見的風光景致,一併送給公主。後來只要外派,無論是江南水鄉還是北境戰場,回來後他都會畫兩把扇子,作為送給公主的禮物。
前生唯一沒有送出去的扇子,是他從敦寧郡帶回來的,畫的是雙飛雁和蒼山雪。後來宮中派人來清點公主府留下的遺物,從書房裡找到一個小木箱,裡面整齊地收著過去十年他送給聞禪的各種扇子,裴如凇對著它出了很久的神,小心地將最後兩把扇子也放了進去。
那個木箱最終作為陪葬品,被埋進了公主的寢陵。
聞禪心說我只是死了,又不是失憶了,但這話是萬萬不敢在小白花面前說的,只好無理取鬧地質問:「兩個人都重生就等於上輩子沒過完,你不會想賴帳吧?」
「豈敢。」
裴如凇側頭看向她,目光珍重眷戀,微笑起來漂亮得連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回頭看他,「前世今生都算上,我會還到殿下一百八十歲的。」
第55章
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