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後手
今夜無星無月, 細雪自漆黑天幕紛紛飄落,長街上積起一層薄霜,猶如細鹽般晶瑩潔白, 在風燈下閃爍著朦朧微光, 又被一隻黑靴無聲無息地碾為齏粉。
小院裡傳來「嘩啦」的潑水聲, 西屋裡老人咳嗽了幾聲, 胸腔的動靜像一隻破風箱:「瑤琴去歇著吧,別忙活了,夜裡下雪, 給妞妞多蓋一層被。」
「知道了,娘。」女人披著棉衣, 被夜風吹得打了個寒顫,回手關緊了門, 揚聲答應,「您也早睡。」
夜深了,最後一扇亮著的窗也黯淡下去, 整條街都沉入了寂靜酣眠。
一絲冰冷的雪氣從沒關嚴的窗戶縫裡溜進室內, 黑衣人像一片薄薄的影子, 在地上留下一串濕潤淺淡的足跡, 輕巧無聲地靠近床鋪。
一把花白的長髮拖在枕上,老婦人裹著舊棉被,面朝牆壁沉沉睡去。暗夜裡精鋼匕首刀刃近乎無形, 猶如冰冷的毒蛇, 無聲而精準地抵住她的脖頸——
預想中利刃割開血肉的聲音並沒有出現, 刀刃上傳來的觸感反而異樣艱澀, 就好像……一刀切進了朽木里。
黑衣人立刻伸手去揭被子,那「老婦人」順勢滾了半圈, 四肢僵硬平直,甩在硬板床上磕出悶響,果然是個木頭做的假人!
「……」
中計了!
他若有所感,驀然轉身,只聽「嗤」地一聲輕響,黑暗中亮起一朵火苗。昏黃的燈光重新填滿了房間,也照亮了桌邊長身玉立的男人。
「好久不見。」
那人淡定地問候道:「蘇兄別來無恙。」
黑衣人怔了一瞬,旋即放下了橫於胸前的匕首。他的面容一半隱在陰影里,瘦得厲害,眼睛卻亮得驚人,顯出幾分凌厲陰鷙的意味,可一開口,嗓音語氣還是與過去如出一轍的溫雅柔和:「久違了。裴駙馬怎麼會在這里?」
「我聽說這幾天有人在附近打聽這家主人的事,料想是故人歸來,所以特地在這里等候。」裴如凇彬彬有禮地朝他點頭致意,「前幾天聽聞蘇兄已經舉身赴黃泉,沒想到還能在人世相見,真是令人遺憾。」
這里是沂川闊水縣治下的石門鎮,當年馮泰之妻李春桃拿了蘇家的賠命銀子,帶著兒子馮大興離開青州,在此地安了家。裴如凇順藤摸瓜找到她問出真相後,出于謹慎多留了個心眼,一直派人在暗處盯著她們家,誰成想守株待兔,竟然還真讓他釣到了一條大魚。
「是啊,」蘇衍君微笑著贊同道,「可惜我百般周旋、費盡心機,還是沒有躲過你的眼睛。」他真情實感地嘆息了一聲:「雪臣,和你做對手,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裴如凇假笑:「蘇兄說的是哪裡話,你我世交故友,怎麼會是對手呢?」
「你我既然同時出現在這個地方,就不必再浪費時間相互試探了吧?」蘇衍君瞥了眼床上的木頭人,「四年前我被貶出京,你撤掉了監視我的人手,我還以為已經成功騙過你了,是我哪裡出了紕漏嗎?」
裴如凇搖頭:「沒有,你演的很逼真,我當時也是真的相信了。」
「那為什麼還在這里留了一手?」
裴如凇道:「頂替你的丰南縣尉死於非命,我猜是你得知事情敗露後殺人滅口。消息傳開,你怕有人懷疑到自己身上,決定斬草除根,把知道你身世的人一舉掃清。這樣一來,『蘇衍君』就徹底死了,沒人會想到你是為了擺脫蘇家而金蟬脫殼,日後無論相歸海做了什麼,也沒有人會往你身上聯想。」
蘇衍君「噗嗤」笑出了聲,譏誚地問:「我明明是被頂替的受害人,為什麼懷疑我?因為你知道我的生父是個外族奴隸嗎?」
「你我既然同時出現在這個地方,就不必再浪費時間相互試探了。」裴如凇原封不動地回敬道,「寧可錯殺絕不放過,蘇兄不也是這樣想的嗎?」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裴如凇開門見山:「我與公主成婚當日遭遇刺殺,是你和相歸海一手安排的,對嗎?」
蘇衍君哽住。
「賜婚前後的細節,遠在湯山郡的相歸海不知道,但身在兆京、親妹妹與裴家有婚約的你是最清楚的。你立刻察覺到今生和前世不一樣,推斷出公主和我可能是重生的,再加上相歸海前世死在公主手下,所以你設法聯繫上了相歸海,說服他派出刺客,你在兆京協助接應,打算趁著大婚時先下手為強,徹底扼殺掉我們兩個隱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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