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看見過聞禪所說「懸在頭頂的劍」,但他知道這些年來它從未消失。聞禪偶爾會不自覺地流露出對那句「活不過三十歲」的讖語深信不疑的態度,無論裴如凇怎麼變著花樣旁敲側擊,聞禪都沒有許諾過會陪伴他一生一世,也從不提及「白頭偕老」這種字眼。
可是就在剛才,她好像突然間釋懷了。裴如凇不知道是哪一點打動了她,但公主竟然順水推舟應承了他的話,難道蘇衍君對他的威脅那麼大嗎?
「既然確定了蘇衍君是重生的,就算他這回沒死,我也不會再手軟了。」裴如凇輕聲道,「誰都不能阻撓我和殿下白頭到老,是不是?」
聞禪與他四目相對,默然半晌,忽地垂眸一笑,像是妥協又很隨意地說:「那就是吧,你說了算。」
沒等他說話,車外忽然傳來程玄的聲音:「殿下,崖下的人傳信上來了,沒找到蘇衍君的屍體。」
裴如凇:「……」
聞禪譴責地看了他一眼,無聲地做了個「烏鴉嘴」的口型,撩開車簾吩咐道:「沒時間在這守株待兔了,留幾個人接著搜山,注意他的同黨,有消息及時通報,其他人先隨我下山回鎮上。」
程玄躬身:「遵命。」
馬車在山道上轆轆前行,裴如凇寧可忍受顛簸也不想出去騎馬,一邊玩著聞禪的手指,一邊感慨:「這小子命太硬了。他這樣的心性放在正道上,何愁大事不成?」
「你當世上人人都像你一樣,比水晶玻璃還嬌貴,丁點兒磕碰不得,年紀輕輕就壯烈殉國了?」聞禪倚在車壁上閉目養神,隨口道,「再說謀權篡國怎麼不算大事,蘇衍君是個有野心的人,有蘇家在,大齊的朝廷永遠容不下他,他只有另闢蹊徑,才有位極人臣的希望。況且我聽他話里話外的意思,權臣都算是第二等的,他八成想自己當皇帝。」
被金枝玉葉的公主抱怨嬌貴,他在聞禪心中的形象可想而知,裴如凇笑了:「殿下說的是。蘇衍君在大婚時安排刺殺,又在東宮攪混水,算是報復了殿下和蘇家,不過認真論起來,相歸海之死也有源叔夜在其中摻了一腳的緣故吧?他好像沒怎麼找過越王一黨的麻煩。」
「蘇家和太子永遠綁在一條船上,他剛重生回來,羽翼未豐,想報復甦家的話,最省事的辦法就是借越王的手推倒太子,從這一點來說,他和越王應該是盟友才對。」
「我聽說幾年前陛下在平京時,曾兩次秘密派人回兆京探察太子的動靜,兩次都出了岔子。」聞禪睜開眼睛,意味深長地看了裴如凇一眼,「東宮好歹是太子經營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口風竟然松得跟破麻袋一樣,對太子不利的消息一漏一個準,這未免也有點巧合過頭了。」
裴如凇沒想到還有這一茬:「他是東宮的內奸?」
聞禪重新閉眼,悠悠地道:「我也只是猜測,不過誰讓他跑了呢,既然他不能跳出來辯駁,當然是有什麼罪名都先往他頭上扣了。」
裴如凇:「……」
他一開始以為聞禪是在開玩笑,可仔細一琢磨,當年蘇衍君被貶的契機正是他攛掇太子裝病,可這麼隱秘的謀劃是怎麼暴露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呢?如果他自己設局自己揭穿,不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脫離蘇家、脫離東宮了嗎?
裴如凇忽然有了個很不妙的猜測:「他和越王之間……不會還有什麼關係吧?」
雖然沒有明說,重生的人心裡多少都有點「萬事盡在掌握之中」的優越感,可一旦對面也是重生的就很麻煩了,根本摸不清他會在哪裡提前埋上陷阱。
「可能很小,但不是沒有。」聞禪道,「據我觀察,蘇衍君不太像是會自揭傷疤來搖尾乞憐的性情,當然你是個例外……他就算與皇子和官員有往來,應該也沒有用自己的真實身份。」
裴如凇莫名其妙:「我為什麼是例外?」
聞禪:「因為你太黏人了。」
裴如凇:?
聞禪假裝沒看見他的疑惑,繼續說正事:「如今相歸海不成氣候,蘇衍君就是想扶他也扶不起來,既然他前世是穆溫的手下,今生十有八/九已經投奔了呼克延。越王執掌固州軍政,萬一被他趁虛而入,可就不是小打小鬧了。蘇衍君的事不能再瞞下去,這趟回京之後,不管蘇衍君是死是活,都必須跟父皇說清楚,將真相昭告天下。」
裴如凇心頭一凜,抓著聞禪的手指收緊了力度:「殿下剛剛說過,『蘇家和太子永遠綁在一條船上』……如果殿下執意處置蘇家,在外人眼中看來,無異於公然與太子為敵。」=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