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睜眼,被日光刺得視線模糊,瘋狂眨眼,好不容易能看清東西了,立刻環視周遭。床帳枕被都與原先不同,帳外陳設雅致素潔,雖比宮裡地方小,但一看即知是富貴人家,心裡提著的一口氣慢慢鬆了下來。
她撐著床榻試圖坐起來,只覺四肢酸軟無力,像從外面隨便撿回來安上的,不怎麼聽使喚,緊接著就被推門而入的裴如凇嚇了一跳,「咚」地摔回了床上。
「是你?!」
「殿下醒了。」
裴如凇端著一碗熱粥進來,放在床邊小几上,動手把簾帳掛起來,語氣和先前差不多,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不必驚慌。殿下於十六日深夜服毒自盡,叛軍認定你已經死了,將屍首運至宮外收斂,我有個朋友幫忙用另一具女屍偷梁換柱,已經安葬完畢,殿下現在安全了。」
聞禪徹底懵了。
她眼不錯珠地盯著裴如凇的動作,飛快地消化他剛才那一番話,半晌後怔怔地問:「……假死?」
裴如凇眼裡漾起淺淺笑意,將粥碗遞給她:「殿下果真聰明靈醒,一點即透。」
他在宮中時裝得像個背主貳臣,步步引誘她殉國自盡,等她堅定了心意一心求死,再用一顆假死藥讓她金蟬脫殼——正因聞禪一無所知,所以她的憤怒和絕望都是真的,裴如凇的計劃才能實施得天衣無縫。
「你……」
聞禪手還不太穩,端著碗直抖,幾次抬起勺子又放下,猶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問:「你不是……為什麼要救我?」
「相歸海以裴氏闔族性命為要挾,我不得不屈從他。」裴如凇守禮地站在床尾一步外,保持著安全的距離,「事情演變到今日這個地步,是朝廷之過,我們做臣子的無能,卻要讓無辜的人承受代價,沒有這樣的道理。」
聞禪仿佛是被熱粥燙了,整個人輕輕抖了一下。
裴如凇道:「先前為了假戲真做,對殿下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生死關頭,哪兒有這麼多計較。」聞禪放下粥碗,強撐著下地,朝他行了深深一禮,啞聲道,「裴侍郎高義,救命之恩,妾身銘感五內,來日必當肝腦塗地相報。」
裴如凇還禮道:「不敢當,忠貞二字是臣子本分,殿下折煞微臣了。」
兩人相對默然片刻,聞禪剛醒過來,還有點使不上力的後遺症,扶著床圍坐在床榻邊緣,忽然想起一事:「出了這種事,宮中那些看守我的宮人們一定會被追究,你的人怎麼辦?」
裴如凇大概沒料到她會先問這個問題,停頓了一下,隨即很輕地嘆了口氣。
聞禪忽然有很不好的預感:「怎麼了?」
「那個送藥的內侍不是我的人,」裴如凇認真地道,「而是殿下的人。」
聞禪:「什麼?」
「他以前是宮中最底層的灑掃雜役,後來因為殿下的緣故調進柔福宮,才過了幾年安穩日子。他心中一直記得這份恩情,想要回報殿下,聽說殿下被叛軍囚禁的消息,他便求我設法搭救殿下,自己加入看守宮人來到殿下身邊,暗中替我傳遞消息。」
「事發之後,相歸海派人訊問看守宮人,他第一個站出來坦白,承認自己為報恩幫助殿下自盡,已被叛軍處斬,梟首示眾。」
聞禪眼前一熱,被強壓下去的淚意去而復返,行將決堤。
「他叫什麼名字?」
裴如凇道:「程玄。」
第69章
回憶(三)
如夢幻般花團錦簇的宮廷生活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年, 幼時記憶早已淡忘得比蟬翼還透明。聞禪在腦海里拼命尋找「程玄」這個名字,總算扒拉出一點稀薄的印象:「我想起來了,有一年春天宮中辦賞花宴, 內侍們提前整理花圃, 只留下開得最好的花, 把那些品相不好的都連根拔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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