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禪服軟服得太快,倒讓他油然生出幾分心虛,有點接不上茬。
楚玄度眸光閃爍,深深望了聞禪一眼,霍然起身長揖,搶在聞琥前面道:「都怪老臣一時糊塗,險些為奸人矇騙,褻瀆了公主清名!臣回去一定重責此女,請陛下恕罪。」
聞琥不好折了老臣的面子,勉強點頭道:「罷了,既然楚公都這麼說,那就交給你處置吧。」
「只是經過一遭動亂,這樣的事以後少不了,朕可不想隔三差五就認一回親,日後再有敢冒名頂替、假稱皇親者,一律處刑,絕不輕饒!」
「謹遵聖諭。」
頂著他話中森冷的警告之意,楚玄度恭謹地行禮告退,帶著聞禪離開了皇宮。
回到府中他立刻派人去叫賀蘭致,又命人抓緊給聞禪收拾行李衣物,攪得一院子的僕婢都忙碌起來,聞禪懵然道:「國公這是做什麼?」
「我一開始不相信你,但皇帝這麼一否認,我倒是信了八/九分。」楚玄度匆匆道,「皇帝那個人心窄氣狹,他若知道你還活著,絕不會善罷甘休,你留在江州太危險了。這些年借著賀蘭氏的路子,楚家在西川辦了幾樁買賣,還有些田產莊園,我讓元極送你過去,你就安心在那裡落腳,千萬、千萬不可再自認身份了……」
聞禪不得不強行打斷他:「國公爺,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走就可以。」
楚玄度眼圈倏然一紅,怔怔地看著聞禪,忽然忘了後面要說什麼,喚了一聲:「阿檀。」
聞禪下意識地:「怎麼了?」
「外公對不起你。」
「……」
「沒事的。」
她在倏忽朦朧的淚光里對楚玄度粲然一笑,輕聲說:「沒事的,外公。」
剛結束了兩個月的顛沛流離,一轉眼,聞禪又登上了渡口的客船。
桂萬春沒有陪著她繼續西行,他說兆京可以沒有皇帝但不能沒有他,所以他決定重新北上。賀蘭致親自護送她到了西川,憑藉著外祖父留給她的田宅商鋪,聞禪終於在這片遠離戰火的陌生土地上安頓了下來。
延壽二十八年夏,也即北朝定興五年,南齊元封四年,燕王聞琢集結武原、湯山、奉義、保寧各路大軍發動決戰,武原都督陸朔率軍攻入兆京,相歸海走投無路,逃亡途中自刎於重順門外,餘黨皆被俘虜。同年燕王收復平京,叛軍兵敗如山倒,同羅、呼克延等殘部逃往固州。
持續了六年之久的動亂,終於進入了硝煙狼藉的尾聲。
兆京收復的消息傳至西川,聞禪收拾好了東西,準備立刻動身北上。她原本打算單槍匹馬自己過去,賀蘭致實在不放心,跟家裡說了一聲,千里迢迢地從淮州趕來,陪她一起上路。
這些年被戰亂兵禍反覆折騰,回頭路上的很多地方和聞禪當年離開時已截然不同,秋風吹過野草低伏,路邊偶爾會露出嶙峋的白骨。
「你就這麼貿然過去,進得了兆京城門嗎?」
「我有陸朔給的手令。」聞禪坐在馬上,面容和前些年相比沒什麼變化,不知道是因為西川氣候養人還是她修行得法,「替他出了那麼大的力,這點小忙他還是願意幫的。」
賀蘭致笑了一聲,半是無奈半是欽佩地道:「真有你的。我看那皇位真不如你來坐,說不定都不用拖六年,早就能收復兆京了。」
聞禪也笑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持明公主早埋進土裡了。」
她只當玩笑,清風過耳轉眼即忘,賀蘭致說的卻是真心話。
聞琥這皇帝當得非常輕鬆自在,北方戰事完全靠燕王聞琢和眾將們憑良心在打。南邊文武官員天天上奏請求出兵,楚玄度一把年紀了甚至當廷表態願意親自領兵北伐,但聞琥說什麼也不同意,就好像北方的江山百姓跟他沒有多大關係一樣。
聞琥不是個昏昧的君主,至少從他治國理政的種種舉措上來看不是,但偏偏就在北伐這件事上昏了頭。朝臣起初不解,漸漸地才摸透他的心思:在北方打仗的是他的親弟弟燕王,一樣的天潢貴胄、龍子鳳孫,如果有朝一日打贏了,到時候燕王是會迎兄長回兆京當皇帝,還是乾脆自己走馬上任呢?
南北隔江相望,江山一分為二,這些對聞琥來說都不算緊要,要緊的是皇帝的寶座已經被他坐熱了,他不想再拱手讓給任何人。=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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