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壽五年,聞禪又一次伴著預言醒來, 站在了命運的支流面前。
「既然殿下執意如此,貧憎也無法強求,還望殿下多加珍重, 阿彌陀佛。」
聞禪朝通明禪師頷首告別, 目送老和尚起身離去, 由侍從撐著傘送往宮外。漫天大雪紛飛, 她伸手到窗外接住一片,靜靜注視著它在掌中化為水珠。
纖雲過來給她披衣,擔憂地勸道:「殿下身體才剛見好, 小心吹風受涼。」
聞禪朝她一笑, 攏緊了衣襟, 扭頭揚聲喚庭院裡的內侍:「程玄, 折兩支白梅花給飛星,讓她拿去插瓶。」
這一世, 輪到我來救你了。
後半夜起了北風,庭院裡的樹枝被吹得嘩嘩作響,屋中早已點起了熏籠炭盆,一縷挾著冰涼雪氣的冷風卻還是順著半掩的窗戶溜進來,吹醒了和衣而臥的裴如凇。
他睜開了眼,毫無睡意地盯著窗紙上倒映的張牙舞爪的樹影,在黑夜裡發了會兒呆,最後無聲地嘆了口氣,掀被坐起來,披衣下榻,走到兩步外的大床旁,在昏迷不醒的聞禪身邊默默地坐了下來。
她已經昏迷了整整四天,太醫院所有拿得出手的大夫都在公主府里走了一遭,可誰也看不出病因到底是什麼。
公主脈象有力,體溫正常,氣息均勻,但無論針灸還是服藥都叫不醒她,就好像她的軀殼還留在這裡,魂魄卻不知飛去了何處。
皇帝已經動了找僧道進宮的心思,只是通明禪師業已作古,倉促之下還沒挑出合適的人選。
裴如凇嘆了不知道第多少口氣,握住聞禪溫涼的手,高挑的身形委屈巴巴地蜷縮起來,尋求慰藉似地把頭抵在了她手背上。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聞禪對相歸海的警惕都非常強烈,甚至不惜親自動手也要殺之而後快。裴如凇再遲鈍也能隱約察覺到這股莫名的敵意,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仇恨,也就是說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聞禪曾與相歸海結下過不死不休的深仇。
他抬起頭,注視著聞禪寧靜安穩的睡顏,在心底無聲地發問:這是你的第幾世呢?
「你這是深更半夜剛做完賊,還是到我這兒夢遊來了?」
那分明正在沉睡的人薄唇微啟,忽然閉著眼飄出了一句低啞的調笑。
裴如凇雙手劇烈地一抖,嗓音剎那就啞了:「殿下!」
「嗯,我在呢。」
聞禪從漫長的夢境裡醒過來,最先感覺到的是四肢酸軟完全不聽使喚,肩頸腰背無一不痛,但月光里裴如凇的影子還是好端端的,握著她的手也依舊乾燥溫暖,她便覺得這些不舒服都還可以忍耐:「先別喊人,扶我一把,躺得我全身都疼。」
裴如凇把她撈起來抱在懷裡,自己背靠床頭當人肉墊子,像個貝殼一樣將她囫圇保護起來,輕輕地替她揉著肩背:「這樣呢?舒服些了嗎?殿下還有沒有哪裡難受?」
聞禪被他揉得眯起眼睛,輕聲道:「沒事,別擔心。我暈了幾天?」
「四天。」裴如凇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改口道,「四天四夜,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
雖然光線黯淡看不真切,聞禪勉強抬手碰了碰他下巴上的青茬,感覺到他這幾日憔悴了很多:「我嚇著你了吧?你剛才是在偷偷哭嗎?」
裴如凇本來沒有,但被她這麼一說,眼眶頓時就酸痛熱脹起來,矢口否認:「沒有。」
他抱著聞禪的手臂卻悄悄收緊了力度,聞禪在他肩窩裡哼笑一聲,有氣無力地道:「我剛醒來的時候,還以為外面下雨了,也不知道是誰灑了我一手的水。」
裴如凇:「……」
「殿下還有精神調戲人,看來是真沒事了。」他故意繃著臉,「瞞著我偷偷去殺相歸海,結果把自己也帶進去了,我差點被你嚇死。殿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
聞禪抬眼:「你怎麼?」
裴如凇賭氣一般在她耳邊發狠:「我就不活了!」
聞禪:「噗嗤。」
很難想像當年那個清孤決絕的裴如凇會說出這種話,可見聞禪這些年沒有白忙活,愣是把一棵凌霜傲雪的松柏養成了迎風流淚的小白花。
「低頭。」
裴如凇有個好處是很聽話,聞禪讓他做什麼,他會先照做再問為什麼,結果猝不及防被聞禪在唇邊啄了一口。他當即就繃不住那張嚴肅的面孔,又得克制自己不要衝動,強忍著笑意問:「幹什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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