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道:「回稟陛下,呼克延三個部落皆發兵參戰,風羯部首領阿羅師,月奴部首領穆溫,震海部首領突余,率軍分三路向檀州、密州進發。」
皇帝環視在座諸臣:「眾卿有什麼想法?」
戴應寧道:「陛下,呼克延突然發動襲擊,守軍措手不及,才導致初戰潰敗,只要派將領重整固州軍,加上檀州援兵,至少能抵抗呼克延一段時間,再從最近的湯山郡調兵攻打固州,便可令其腹背受敵——」
「湯山守軍不能動。」聞禪聲音不高地打斷了他,「戴侍中,別忘了湯山前面還有個同羅,一旦邊境防務空虛,同羅伺機窺探,情況會比現在更危險。」
源叔夜道:「殿下思慮周全,臣認為可以調動建岩、奉義十萬守軍支援固州,前面有武原、湯山頂著同羅,顧品川和林憲又都是久經沙場重將,必能一舉克敵。」
皇帝沉吟不語,看了聞禪一眼,聞禪並沒有質疑,看樣子也是贊成源叔夜的意見。
「陛下。」
殿中忽然響起一道朗潤溫沉的男聲,眾人循聲望向同一個方向,只見裴如凇長身玉立,從容不迫地道:「臣以為呼克延舉族出動,三個部落間的信任未必牢靠,倘若能策反其中某部,以離間之計從內部瓦解其聯盟,或可事半功倍,儘快平息動亂。」
皇帝問:「怎麼策反?」
「倘若某部首領願率部眾歸降我朝,許其在固州劃城而居,遵照本朝管轄,賜封頭領官職。」裴如凇道,「先用金銀權勢引誘他們,總有人會按捺不住心生動搖,一旦他們彼此間互相生出猜疑,我們就能趁虛而入,分而化之。」
皇帝還在思忖,默然不語,源叔夜眼風從聞禪面無表情的臉上一掃,忽然出聲附和道:「臣以為裴少監所言甚是,『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如能派使臣與呼克延談判,攻心制勝,出其不意,不失為上上之策。」
所有人心中同時一緊,大家都是官場老油條,誰還看不出來源叔夜這是把裴如凇架上去了?只要這時再來個人煽風點火,皇帝極有可能就會順勢派裴如凇隨大軍前往平叛。
可是持明公主就坐在皇帝下首,這些年大家每天在嘉運殿吵架,都已經摸清了這位的脾氣,誰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開這個口,把送駙馬上戰場?
一片窒息般的死寂中,裴如凇清晰地道:「陛下,臣願隨大軍往固州平叛。」
第77章
請戰
燈影下聞禪的姿勢一變未變, 神情毫無波瀾,但就是讓人莫名覺得屋裡憑空冷了好幾分,連殿外草叢裡的春蟲都不敢叫出聲了。
別說旁人, 源叔夜都暗暗一怔。
戰場兇險, 兩國交戰時孤身前往敵營談判的使臣更是險中之險, 裴如凇這樣的身份地位, 只要他不願意沒有人能強迫他,在朝中做文臣一樣簡在帝心,犯不著拿命去換功勞。他原本只是起鬨架秧子, 想分散一下眾人對越王的關注,順便給聞禪添點堵罷了, 沒想到裴如凇竟然主動要求上前線,他一介從未外放的文官, 哪兒來的把握能勸降敵軍將領?
裴如凇的眼神堅定坦然,毫無退縮之意,於是最猶豫的反而成了皇帝, 他左右看看, 最後乾咳一聲, 徵詢地看向聞禪:「持明覺得如何?」
聞禪不咸不淡地答道:「駙馬深明大義, 願意為國盡忠、為君分憂,又不是辦事不力搞砸了差事、需要別人替他收拾爛攤子,我自然只有支持的份。」
所有人:……果然是生氣了!
再遲鈍的人也能聽出來她在指桑罵槐, 持明公主一向口風謹慎, 別說當著朝臣, 就連私下裡單獨面見皇帝時都不會隨意評價皇子, 今天卻一反常態,可見是被越王激出了真火。
源叔夜不緊不慢地開腔:「駙馬肯擔當重任, 臣等十分欽佩。不過呼克延擅啟邊釁,入侵我朝國土,過錯並不在自己人身上,殿下所言,臣實在不敢苟同,還望駙馬以大局為重,切勿心存芥蒂。」
聞禪涼涼一嗤,依舊是那副吃什麼都隨便的口吻:「看來源相心裡這桿秤才是真正的不偏不倚,既然如此,不如源相親自上陣去和呼克延將領談判吧,讓我們看看源相力挽狂瀾的本事是不是和粉飾太平的本事一樣強。」
源叔夜道:「殿下說笑了,駙馬主動請纓,要為殿下爭光,老臣豈敢搶了他的風頭呢?」
眼看他們倆馬上要吵起來,皇帝趕緊拉架,息事寧人地道:「雪臣一片忠義之心,不枉朕這些年看重你,等明日早朝議定了出征人選,便派你隨大軍一同前往固州。」
裴如凇謝恩退下,聞禪忽然道:「父皇,兒臣還有個不情之請。」
皇帝道:「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