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真的有年少時的抱負, 或是對先帝的忠心在裡頭, 但先帝過世已快十年, 程松之與他又沒什麼深厚情分,他這樣聰明, 天資過人,難道生就一副榆木腦袋?
「做駙馬的這些年,心中一定很苦悶吧。明明當年那般驚才絕艷,結果卻淪為鑽公主裙角搖尾乞憐之人。曾經不如你的,一個個青雲直上,惟獨你在原地踏步,正是這種不甘,才令你如此咬緊牙關,不是嗎?」
與其說不交名冊是忠貞不渝,倒不如說程松之很清楚,不交他興許還有翻身的可能,名冊上的那些人不一定會就此捨棄他,可一旦交出去,他必死無疑。
且不說公主毫不顧念往日情分,便是聖上知道了,也絕對會將他千刀萬剮。
大公主太懂程松之了,她身體不好,甚少出門,大多數時間都花在了看書跟觀察旁人上,尤其是與自己朝夕相伴的駙馬。
最初他待她當然也有幾分真心,可情愛最不可靠,母親與孩子之間尚有血緣聯繫,兩個毫無瓜葛的人,難道僅僅因為成了親,便能攜手共度一生,永不背叛?
怎麼可能呢,最初的心動漸漸淡去後,就只剩下難填的欲望了。
「但你應當清楚,我既然敢這樣對你,便證明聖上早已知曉此事。你便是不為自己和你父親考慮,也總該想想令堂,令堂對你可是真心實意。」
程松之呼吸愈發急促,「若是我交出來,公主可否能保我娘一命?」
大公主輕笑:「我很想說是,可聖上大約不會答應。」
做戲做真,她可是真喝了程夫人偷偷弄來的符水,聖上因此大發雷霆,程夫人為了讓她懷孕而做的手腳,眼裡容不下沙子的聖上絕無可能放過。
程松之這麼問,就代表他開始動搖了。
於是大公主又添了把火:「是曝屍荒野,做個孤魂野鬼,還是全須全尾有人收殮,全在你一念之間。」
程松之是反姚黨的中流砥柱之一,他犯下的行徑,便是誅九族都不為過,大公主承諾會為其母收殮,已是極大的誠意,程大人甚至連個裹屍的草蓆都沒有,下場只有被丟進亂葬崗腐爛成泥。
「當然,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眼下我還願意同你好好商量,可你若冥頑不靈,猜猜看傅司主能不能撬開你的嘴呢?」
好好商量?一邊用溫溫柔柔的語氣講話,一邊剁人腳趾頭,這叫好好商量?
程松之頭腦發暈,疼痛與失血令他的思緒逐漸被凍結,不能很好的思考,時至今日他才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那樣堅強。父親軟弱無能,又總是給他惹麻煩,導致程家每況愈下,否則他不會富貴險中求,答應先帝的招攬,可他實在愧對母親。
傅爻在邊上已經有點躍躍欲試了。若非不能驚嚇到公主,她簡直想把駙馬的皮一點一點剝下來,先剃去頭髮,再在頭皮上切開十字小口,緩慢灌入水銀,只要手法足夠快,人皮完整剝下時,犯人尚還未死,失去皮膚包裹的紅肉一顫一顫的,那場景妙極了。
沒有進過慎刑司的人想像不到裡面是怎樣一副景象,外人說慎刑司是地獄,真是形容得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