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不大,坐了兩個人便顯得有些擁擠,尤其是景珩身量較高,仿佛一抬手就能摸到車頂的裝飾,更顯侷促。
馬車緩緩啟動,慢悠悠地行駛在青石板路上。
兩人一進來,神情就發生了變化,先前的冷臉好像只是錯覺,但要說突然又熱絡起來,又是絕對不可能的。
誰也沒有說話,車輪的聲音蓋過了呼吸聲,閉上眼睛,好像這個狹小的空間中只有自己一個人一樣。
許妙愉回想了一遍離開宣州之後發生的種種事情,最後時間定格在與秦苒最近的一次見面,她神色擔憂,就連慧兒天真無邪的笑顏也不能安慰。
許妙愉知道她在擔憂什麼,那也是她這幾天吵著要見景珩的原因,此時此刻,不正是詢問的好時機嗎?
她睜開雙眼,緩緩看過去,正思索著該怎麼開口,恰巧在這時景珩也從閉目養神的狀態中出來,看向了她。
兩人視線相觸,四目相對,都為這突如其來的默契而一怔。
第45章 沈懷遠
馬車突然停了一下, 好在行進速度本就不快,猝不及防的許妙愉不至於太過狼狽,她只是略微向前一傾, 反應過來之時,手已經提前做出動作,抓住了景珩的胳膊穩定身形。
而這時,她也發現, 景珩的手抬了起來,看動作似乎是想要扶她, 抬到一半被她抓住了胳膊,只好停在半空中。
她半傾著身子,微微揚起頭,修長潔白的脖頸顯得柔弱而纖細,仿佛輕輕一折就能斷,景珩的視線落在上面, 忽然想到了三天前。
那個迷亂的夜晚,嘶嘶蟬鳴為他們奏樂, 喘息聲與嬌吟聲交織, 忘了是什麼原因,她也曾經這樣傾身仰頭看他,乾淨的頸項上有曖昧的紅痕。
如今, 紅痕已經褪去,同樣艷若桃李的臉上,更是完全不一樣的神情, 那一雙在慾海中沉淪而迷離嫵媚的眼眸, 此刻閃爍著清醒理智甚至算計的光。
「將軍在看哪裡?」不點而朱的柔唇微勾,她原本是兩隻手抓著他, 這時忽然鬆開了其中一隻,點在自己的鎖骨上方。
明知故問,她當然知道他在看哪裡,那一處紅痕位置最為明顯,前兩天還沒消退時,如果要遮住,她必須要穿高領的衣服或者擦許多粉蓋住。
但她哪一樣都沒選,仿佛那處紅痕沒有存在過一般,毫不遮掩地展示給那些護衛看。
原因也不複雜,袁之和秦瓚都對她抱有敵意,她便要故意用這樣的手段提醒他們,自己和他們的主上有非同一般的關係,未必有多少用,但只期待能稍微鎮住他們。
她對自己的處境沒什麼好擔心的,但唯恐有人會因為自己遷怒到許家其他人。
景珩垂眸移開視線,許妙愉卻不放過他,低低地笑了,笑聲如銀鈴般悅耳動聽,手指緩緩向下滑動。
景珩皺了皺眉,握住她的手腕,在那圓潤的指尖勾住衣領的一瞬將其拿來。
外面好像傳來了車夫說話的聲音,兩人都沒有心思去聽,只知道是在解釋突然停下的理由,而這聲音剛消失,馬車突然又動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耽擱了些許時間,馬車行進的速度變快了一些,在慣性的作用下,他們的距離更近了,近到景珩聞到了她發間的幽香,只要稍稍轉頭,她的嘴唇就能觸碰到他的臉頰。
而她也的確這麼做了。
她將溫熱的雙唇印在他的臉頰上,氣息徐徐吐出,感覺到男人一瞬間的僵硬,她得意地笑了,慢慢移動雙唇,在唇角處停了下來。
「將軍能不能告訴我,我兄長現在如何了?」
「……他暫時沒事,被關在渝州。」男人慢慢答道,聲音卻有些冷,甚至其中還夾雜著痛苦。
許妙愉注意到了這不尋常的地方,但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繼續問:「你們想勸降他,他寧死不從,所以你們想到了我,想到了我的嫂子和侄女,是不是?」
嬌美的聲音中有蠱惑的意味,她相信,沒有哪個男人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理智,更何況本來就有肌膚之親的他。
但好像在有關於景珩的事情上,她總會做出錯誤的判斷,因為下一刻,她又被推開了。
許妙愉難以置信地看過去,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
她不禁怔住,驚愕與不解化為難堪,他這是什麼意思,討厭自己嗎,既然討厭,那前天晚上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厭惡轉瞬即逝,好像只是她的錯覺一般,在她發作之前,景珩神色複雜地看過來,「你想知道什麼,只要你問,我都會告訴你,不需要用這種手段。」
許妙愉還沉浸在情緒之中,聽到他說的話,並沒有覺得安慰,反而冷笑著問道:「說什麼大話,只要我問,你就會說,你以為我會信嗎?如果是真的的話,你告訴我,你跟著王寶風造反,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榮華富貴,還是說,你也想坐上最高的位置?」
馬車又停了下來,周圍一片安靜,他們已經離開了喧鬧的市區,回到暫住的宅子前,秦瓚早已在等候在門口。
望著馬車停下,秦瓚快步走過來,那車夫就是先前在首飾店中護衛許妙愉的士兵,他自馬車上跳下來,阻攔秦瓚試圖靠近的腳步,向他搖了搖頭。